嬌術  第四百四十九章 居心

類別: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嬌術 | 須彌普普   作者:須彌普普  書名:嬌術  更新時間:2018-01-16
 
王彌遠登時精神大振,抬起頭,盯著對面那一個一臉茶葉渣子、懵呆立在堂中的人,跟著顧延章的話頭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誰,為何會在吉州!如何混入的廣信軍!從實招來!”

徐茂臉上還沾著泡開的爛茶葉,從額頭落下來一滴滴的水,不曉得是自家的汗水,還是被潑過來的茶水。

他好不容易一重一重醞釀起的情緒,正說在興頭上,方才那一句“如今叫我們得了赦免,偏讓軍將一人受死,那何苦還要降,倒不如大家死在一處。”一出口,已是說得自己都快信了,眼見后頭只要再接一個“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老子今日就把自己的命撂在這里,兄弟們,誰能舍命同我一起死。”,就能將堂中氣氛給托起來,誰曉得話已經沖到喉嚨了,卻硬生生迎來對面這劈頭蓋臉一潑水,潑得他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茶葉還未抹干凈,茶水還沒來得及擦干,他更是未曾來得及質問,對面那一個“顧通判”的寥寥數句問話,已是聽得他有些心下發慌。

這是怎的回事?

剛剛明明還是好好的,眼見自家口才那樣得力,就要說得堂中人人都跳起來,不過眨眼功夫,這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他一個人立在堂中,周圍空空的,一個同伴也沒有,本來是特意選的位置,能叫屋中的人,個個都看清楚自己的動作,聽清楚自己的聲音,可這一個位置實在是選得太好,原先的好,已是成了現在的不好,就是此時想要遮一遮,也尋不到地方。

徐茂把頭轉到一旁,卻又立時轉了回來。

——七八步外的身旁也好,十來步外的身后也好,人人都盯著他,好似都在等著他答話一般。

他猛地又回過神來。

是了,剛才那“顧通判”問他姓名來歷。

可這要怎么答?!

幸好徐茂混跡市井多年,渾身都長滿了滾刀肉,該狠的時候狠,該裝慫的時候也格外利落,他沒讀過書,自然不知道什么叫“顧左右而言他”,但他卻是知曉,此時不能由對方拖著自家走。

腦子里頭只略想了一下,徐茂已是手掌把臉一擦,大聲道:“顧通判這是想問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哪怕家中打上數十八輩,也俱是清清白白,從未欠過人的銀錢,也未將人逼上絕路,如今你莫要拿話來擋著,你且把話說清楚,在此躲躲閃閃的,算什么大丈夫!算什么大官人!你只答我,你護不護得住梁軍將一條性命!”

他一面說,一面在心中贊了自己一回好,還沒忘記拿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瞪著對面的“大丈夫”、“大官人”,仿若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想要保住梁炯性命身上一般,可看向顧延章的眼睛里頭,卻滿是得意。

你能耐我何?!

你躲得開老子給你挖的坑嗎?!

有本事你回話啊!

你能保住梁炯那一條狗命嗎?!

既是保不住,你還來同我費什么勁!老實回去運你的糧去,老子當年在道上混的時候,你還不曉得在哪個娘胎里待著吃屎呢!

堂中之人,可以說個個都在意梁炯的生死。

人人都曉得,如果不是因為廣信軍中這一干部屬,梁炯不會落到今日的田地,他本不需要造反,只是被弟兄拖累得反的,可因為是奉他為首,卻使得到了最后,竟是梁炯的罪行最終,還并不半點洗脫辦法。

比起區區一個徐茂的來歷,大家自然更重視梁炯,是以聽得徐茂這一說,又是人人都將目光投往了顧延章。

見得此情此景,徐茂越發地得意,簡直都想要笑出聲來。

有本事潑老子水,沒本事答話了?

他得意洋洋地站在堂中,如果屁股后頭有尾巴,此時應當都要翹上天了。

這樣一個問題,無論誰來,都沒法答。

怎么答呢?

如果說能保梁炯一條性命,這話說出來,簡直是傻子都不信。本就是反賊之首,無論其中再有內情,再不是自己主動為之,可造反就是造反,如果賊首都不處以極刑,朝廷顏面何在?

一旦這“顧通判”說得出來,就是把這一堂中的兄弟當傻子耍,自尋死路。

可若是說不能保梁炯一條性命,以后的話,全數都不用說了,這一回勸降,也算是白來了,甚至不用靠自己吹風,屋子當中都是梁炯的弟兄,個個都會跳出來,說要同生共死。

滾回去吃你的奶罷!跟老子比,你還嫩了點!

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徐茂瞪著眼睛看著顧延章,一心等著他的回復,只待他話一出口,便要從中尋出把柄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顧延章卻是想也不想,直接搖頭答道:“我已得了陳節度許諾,亦敢以自身功名、性命作保,護住爾等性命,卻是不能護住梁軍將。”

他話剛落音,堂中登時一陣大躁,幾乎是立時有人叫道:“降個屁,不降了,咱們與軍將共生死!”

徐茂聽得實在是快意,只恨沒有生在亂世,只覺得以自家之才,同那說書人口中的韓信、蕭何也無甚差別了,便是從前那等游俠兒,也少自己兩分能耐。

顧延章全然沒有理會堂中的躁動,而是抬高了聲音,道:“梁軍將本也有一線生機,我已同陳節度上書,求天子赦免,將軍將流放只沙門島,只他稱王之后,多少上書也是無用,再無活命可能,我只問,是誰出的主意,是誰在外傳的話,與他稱王?”

來時的路上,他已是聽王彌遠同其余廣信軍中識得梁炯的舊部說過許久,覺得這一回著實莫名,畢竟按梁炯的性格,他不是會稱王的人。

如今進得堂中,又見了這一副架勢,顧延章已是猜到這一回稱王,多半是面前這一個蹦跶得厲害的人的手筆。

勸降最忌諱胡亂承諾,一旦讓叛軍覺得你會騙他們,便再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正是因為如此,顧延章并沒有做任何的修補,連話都沒有繞,直接便承認,梁炯不能活了。

然而為什么不能活?

因為他稱了王!

言下之意便是——誰亂出的餿主意,誰就是害死梁軍將的罪魁禍首。

顧延章一個問句剛剛說完,堂中一時人人又將目光轉向了徐茂。

顧延章再不給徐茂機會多言,而是直接站起身來,轉過頭,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一個方才幫著添茶的小卒,指著徐茂問道:“他姓甚名誰?”

他皺著眉頭,語氣直截了當。

小卒嘴巴動得比腦子還要快,幾乎是控制不住地答道:“徐……徐茂……”

顧延章得到了答案,重新轉回頭,對著徐茂道:“徐茂,你為何要害梁軍將性命?!聽你恰才堂中所言,何等聰明清楚,難道會不曉得,軍將一旦稱王便再無轉圜余地,僅得一死嗎?你的軍籍何在?戶籍何在?住在贛州城內哪一處?當初因何入的廣信軍?為何被裁之后,竟是留在吉州,你是何居心?!”

有對著梁炯道:“敢問軍將,可見過此人軍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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