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又是蜀中!
秦含真已經不記得自己聽到這個“蜀”字多少次了。寧化王的陰謀,好象總跟蜀地攪和在一起。別看蜀王一家如今被圈禁在宗人府,但這存在感還是杠杠的。秦含真也能理解,曾經是風光無限的藩王,如今卻淪落為階下囚,蜀王一家肯定不甘心,想要借寧化王之力逃出生天,也是人之常情。可他家這折騰得也太厲害了,怎么哪兒哪兒都有他們?!
她向趙陌吐嘈:“又是蜀王的人嗎?他們怎的就不肯消停?要不是總想著上竄下跳,他們也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到現在還不肯吸取教訓,又想搞事,是不是真要逼得皇上忍無可忍,要了他們一家子的性命,他們才會老實下來?!”
吐完嘈了,她才又問:“這個商隊是蜀王的人?看來當初蜀王府被查抄,這支商隊沒有被清算掉,是蜀王暗藏起來的人手?”想了想,“那寧化王的那些人手呢?跟蜀王府有沒有關系?他們該不會其實是蜀王府的人吧?”
趙陌有些驚訝了:“表妹為什么會這樣說?”
秦含真道:“因為人數太多了呀,而且象你說的,都是青壯,還身手不錯。你在肅寧幾年,想要組建個王府親衛隊,都只能找到一二百人。寧化王跟你一樣是郡王,就算封地比你的大些,也不是什么富庶繁華之地,他就藩時間也不長,能找到多少可用的青壯?還不是進親衛隊,而是要背井離鄉做見不得光的事。既要有能力,又得忠誠可靠,難度更大。他要是放低一些要求,興許可以找到幾百人,可是兩三千的人手?那已經是一支軍隊了。不是我小看了他,他不象有這么大的本事。況且這么多人從他的封地上消失,早就有風聲傳出來了。閩地常有商隊往來,你的商隊就常去販茶,不可能沒有聽說。可見,這不是寧化王能弄得出來的。”
可蜀王就不一樣了,蜀地不但大,而且出了名的富庶,人口也多。蜀王在失勢前,在封地上可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他要養一支私軍,有王府親衛隊的幌子在,誰又能說他的不是?
而且秦含真記得,蜀王手下確實有一隊見不得光的死士,當年在金陵行刺太子,可不就是這幫人做的嗎?當年那些人是沒逃過,可蜀王總不可能把所有的死士都一次性全派出去了吧?
趙陌聽完后微笑道:“表妹心細,我也早就懷疑過。況且底下人去監視肅寧縣與高陽縣邊界的那處莊子,說那莊上的管事是晉地口音,手下的小廝是閩地口音,但那些在莊上深居簡出的人,卻又似乎是蜀地的口音,而且吃的飯菜口味偏辛辣,為此莊上的廚子還要專程到保定城去采買秦椒回去做菜。由此可見,即使寧化王手下這批人并非全是蜀王的人手,也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蜀地出身。”
昔日蜀王被圈禁時,是跟其幼子一道入的宗人府。但蜀王世子遠在蜀地鎮守,比起父親兄弟,又更晚了挺長一段時間才上京,而且沒怎么反抗,似乎還很從容地配合前去捉拿他的官員,交出了王府的人手財物。但這也意味著,他在落網前有足夠的時間去藏起一些人或者東西,而不為朝廷所知。如果說蜀王世子隱瞞下了自家還有一批藏在暗中的人手,以待時機,那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這批人還見不得光,交到寧化王手上,寧化王才需要為他們辦假戶籍,否則根本沒法解釋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更沒法安插到肅寧王府的親衛隊中去。
秦含真拿出紙筆,一筆一筆將寧化王干的那些壞事里頭,有蜀王府出現的部分都寫了下來,然后一件一件清點過去,發現蜀王府的存在感高得有些不同尋常。
寧化王拉攏的幾方人手里頭,嫡兄趙碤的用處應該是在管家和宮里的惠太嬪身上;遼王世子趙碩的用處多半是在兒子趙陌身上;鎮西侯府是換防到蜀地的西南邊軍以及可能到手的京城軍權;云帥是京西大營的軍權;云陽侯府是城衛軍的大權;蜀王府呢?除了人手,是不是還有財物?
寧化王出手很闊綽啊,他有這么有錢嗎?雖然他們母子三人從原來的晉王府拿走了不少東西,但再多也是有限的。當初晉王府可是被朝廷出面封了的,而且晉王在世時,他們母子受正妃壓制,即使得寵,也不可能積攢下大筆錢財,多得些賞賜就不錯了。等晉王妃失勢,王府也被抄了。寧化又不是個非常富庶的地方,寧化王能搜刮到多少財物?只怕他手上有不少錢都是蜀地來的吧?
還有,宮宴那日蜀王府小縣主摔傷,碰巧惠太嬪也在場,他家是不是還參與了寧化王與王家女一伙人在宮里的勾當?
趙陌站在桌旁,看著秦含真寫出來的東西,漸漸形成了表格,也越發直觀了。他的神色變得肅然,喃喃低語:“要勸太子提防惠太嬪了……”
秦含真意外地抬頭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說著蜀王府和寧化王,忽然就跳到惠太嬪身上了?她問:“惠太嬪那邊近來有沒有動靜?”
趙陌搖頭:“據說她一直留在自己的屋子里,為小縣主祈福。除了偶爾去一趟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幾乎足不出戶。”
秦含真撇撇嘴,道:“蜀王府的小縣主年紀太小了,而且這次傷得很重,如果說她藏奸,我估計也沒人信。”除非是重生或者穿的,否則三歲的孩子沒那么逆天,“但她身邊的人肯定有問題,最好還是查一下。我雖然不清楚王家人和惠太嬪到底有什么陰謀,但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連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也太過分了。要是小縣主真的成了瘸子,她這輩子怎么過呀?”
趙陌嘆息一聲:“無論小縣主傷得如何,她這輩子也難過得好了。”
秦含真想起來了,蜀王世子正在圈禁中呢,小縣主還是憑著身體的病情,才能進得慈寧宮,過幾日安樂日子的。她要是平安無事,健康如常,說不定就要回宗人府圈禁去了。這么一想,似乎她受不受傷,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過,除非蜀王府有咸魚翻身的一天。
秦含真也忍不住要嘆息了:“不管怎么說,她的傷一定很疼。她才多大呢?就要受這種罪。”她嘆氣著搖了搖頭,對趙陌道,“惠太嬪那邊,她的家人可能是個關鍵。”
趙陌點頭:“我已經打發人去管氏老家查訪了。管家近年勢微,不過依然有子弟在外為官,日子倒還過得。惠太嬪本姓呂,她的家人當年被放了良,但因先帝管皇后與惠太嬪有約在先,管家至今還留著呂家人。名義上是放了良,實際上他們依舊是管家的管事一流,目前替管家打理著一家鋪子,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不愁溫飽。但我的人到那鋪子里去看時,發現如今經營鋪子的是一對當地雇來的夫婦,說是呂家人年前就上京城探親去了,是他家在宮里的娘娘特地打發人去接的。”
秦含真眨了眨眼:“這不是真的吧?”剛好就在宮宴之前呢。
趙陌冷笑了一下:“管家家主對此一無所知,事情是碤叔通過他在管家的表兄弟去辦的。惠太嬪在宮外哪里有人手?幾十年都沒有過動靜,呂家人在管家庇護下生活得好好的,她沒事派人去接他們做什么?”
秦含真皺眉道:“那些人拿住呂家人,是想威脅惠太嬪為他們辦事吧?我們要是能查出呂家人在哪里,說不定能說服惠太嬪說實話。”
趙陌點點頭:“已經派人去尋找了。如今惠太嬪在宮里也沒什么動靜。太子妃正暗地里做手腳,慢慢換掉她宮里的人手,安插耳目,總能摸清她到底要做什么。”
秦含真嘆氣:“趙表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已經查到那么多消息了,真是不容易。你辛苦了。”
趙陌怔了怔,笑道:“這倒沒什么,我雖然忙碌了些,但能查到有用的線索,就不算是白費了功夫。”
秦含真問他:“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我雖然不方便出門,手下也沒什么可以差遣的人手,但我也有我的優勢。象是這一回柱國將軍府的壽宴,我不就打聽到不少消息了嗎?過幾天我還要上云陽侯蔡家去赴春宴,說不定又能有所收獲呢。”
趙陌笑著說:“表妹不必操心,若能機緣巧合遇上線索,那自然再好不過,卻也不必強求。表妹更不需要為了打探所謂的消息,就暗地里冒險。倘若你出了事,叫我如何受得了呢?”
他這也是一片關懷之心,可秦含真不想偷懶:“我就是想幫著做點事……”
趙陌笑了:“這也好辦,就象表妹如今畫的這表格一樣,直觀實用。等我查到什么瑣碎的線索,就請表妹也照這樣畫表格分析一番,看能不能推斷出更多的蛛絲螞跡出來,說不定能幫上大忙呢。”
這種小事有什么可說的?她隨手就能畫出來了。她是希望能幫上更大的忙的,還提議:“要不要跟祖父說實話?那樣我們說不定就能借用家里的人手了。鎮西侯府那邊,你不方便出面,我們應該有辦法可以打探一下消息。”
趙陌眼神一虛,干笑道:“這不太好吧?若叫舅爺爺知道我拿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勞煩表妹,他定會覺得我胡鬧了。”不等秦含真再言,他就顧左右而言它,“要是李子在京城,我說不定就要借他一用。但他既然還在嶺南,我就不必多事了。表妹無須擔心我,倒是自個兒再出門時,身邊得多帶兩個人才是。象先前那樣馬車接連壞了兩次的事,不應該再發生了。”
秦含真扁了扁嘴,有些不甘心地應下了。
這時,先前來過的婆子再次進了院子:“郡王爺,三姑娘,侯爺和夫人那邊正傳飯呢,讓小的來請二位。”
秦含真與趙陌對視一眼。趙陌輕聲說:“那我們先過去吧?”
秦含真小聲應了一聲。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