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與孫女秦含真走在自家花園里的時候,還跟孫女兒吐嘈:“你大伯祖母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蔡家的事兒!你大堂哥也太害羞了些。這可是正經事兒,怎能不跟家里人說一聲呢?”
秦含真其實跟秦簡就這個話題做過一點交流,打趣歸打趣,但關系到終身大事,現實中還是要謹慎一些的。她對牛氏說:“大堂哥覺得自己沒什么希望。蔡世子或許覺得他不錯,但總有比他更出色的男孩子。當時蔡世子跟他說了那么多話,也不代表就是看中他了,更象是在試探什么的。大堂哥說,他當時酒量淺,被灌了幾杯酒就找不著北了,說話也沒了分寸,興許蔡世子過后就不再看好他了。”
牛氏嗔道:“不可能!上哪兒找比咱們簡哥兒更好的男孩子去?年紀合適、家世合適,又這么好學懂上進的孩子,還要沒定親的,就更難找了。你回頭跟簡哥兒說,叫他不要太小看了自己。你祖父說這個叫什么?妄自菲薄,是不是?叫簡哥兒不必妄自菲薄。有機會就要去爭取一下,萬一成了呢?蔡家大小姐是多好的姑娘呀,真能娶來家,那是簡哥兒一輩子的福氣!”
秦含真笑道:“我也勸過他,讓他不要什么都還沒有開始,就先認定自己不行了,那即使是蔡家對他有意,最終也會因為他的妄自菲薄而喪失機會的。事情還沒有準信的時候,略矜持一點沒有錯,但該爭取的時候還是要爭取。大堂哥最終被我說服了,說蔡家要是再有什么表示,他也不會象個木頭人似的,聽知道聽從家人擺布,自個兒卻一點表示都沒有了。”
年少慕艾。秦簡這樣的年紀,血氣方剛的,怎么可能真的心如止水?蔡元貞美貌多才,端莊優雅,見過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好。秦簡既然見過,又不曾有什么心上人,怎會不生出幾分仰慕之心?若真能娶到這樣家世才貌品行樣樣無可挑剔的佳人,他心里自然也是樂意至極。
不過,少年人還是有些害羞,秦簡答應會出動一些,前提是蔡家要再有表示,確實對他有興趣。否則,秦簡是無法拉下臉來主動向蔡家人獻殷勤的。
牛氏哂道:“他這么想也不算有錯,可也用不著連家里人都瞞著吧?如今他母親和祖母都對這事兒一無所知,萬一蔡家那邊托了人來探口風,他祖母母親因為不知情而亂說話,豈不是誤了他的好姻緣?好歹要讓家里人心里有個底才是!”
秦含真笑道:“這門親事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祖母替大堂哥著什么急?大堂哥的做法也不算有錯,畢竟一切都只是我們自己的感覺,蔡世子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個兒,沒人知道。當時一塊兒出去喝酒的人那么多,誰敢說自己就一定是得他青眼的那一個呢?若蔡家當真有意議親,日后自會有所動作,到時候大堂哥再采取行動也不遲。否則現在說了,大伯祖母倒罷了,二伯娘倒很有可能欣喜若狂,然后跑人家家里去直接提親了,那豈不是唐突了蔡姐姐?我與二姐姐都與蔡姐姐交好,那時候就太尷尬了,日后還怎么相處呢?”
牛氏想了想,覺得這種情形很有可能會發生,便嘆道:“那算了,還是順其自然吧。這是長房的事,我幫著推了一把,也就夠了。”其實,要不是因為與秦簡接觸得多了,她對這個侄孫實在喜愛得緊,希望他能娶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妻子,她連這一把都不會去推呢。
倒是秦含真有些擔憂:“二伯娘估計會對蔡家的親事喜聞樂見,就是不知道大伯祖母會怎么想了。她一直希望能促成秦許兩家再次聯姻呢。二姐姐跟許崢的婚事,許大夫人那么反對,看來是很難成了。如果大堂哥再另娶他人,而沒有跟許岫聯姻,大伯祖母心里會樂意嗎?”
牛氏有些不以為然地道:“為什么不樂意?許岫和蔡大小姐能一樣么?你大伯祖母還沒那么糊涂!換了是許家試試,若說蔡世子看中的是許崢,你看許大夫人樂不樂意?還會不會嫌棄云陽侯府不是書香門第?”
那當然不會。就算許大夫人有這么糊涂,許家其他人也不會再縱容她胡鬧的。許大夫人之所以能攔得住許崢與秦錦華訂親,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承恩侯府還不夠有權勢而已。
牛氏與秦含真祖孫倆隨口聊著長房的八卦,卻不知道此時此刻,松風堂里的耳報神已經將偷聽到的信息傳遞到姚氏的耳朵里了。
姚氏有些怔愣:“你說誰?蔡世子?蔡世子怎么了?”
喜鵲只得把自己剛剛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這回姚氏總算反應過來了,頓時欣喜若狂:“當真?!蔡世子真的很欣賞我們簡哥兒,還試探過他有沒有定親事?”
喜鵲哪里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她都是在許氏身邊偷聽到太太奶奶們談話罷了。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個喜訊,難怪姚氏那么開心。她對姚氏說:“簡哥兒近日常往西府去,又一向與西府三夫人親近,更別說當日一塊兒被蔡世子邀去吃酒的肅寧郡王,與西府更是常來常往了。興許三夫人是聽說了些什么,見夫人與奶奶都在為簡哥兒的婚事煩惱,才會透了口風的。”
姚氏又是歡喜,又是抱怨:“這樣的大事,簡哥兒怎的也不跟我提?他不告訴他祖母是對的,夫人如今一心想著許家,何曾真心為孫子的前程著想?可我與二爺卻不一樣,我們是簡哥兒的親生父母,萬沒有不盼著他好的道理。他早些跟我們說了,我也好托人去探蔡家的口風。倘若蔡家果然看好簡哥兒,我就得趕緊請一位大媒上門提親去了!簡哥兒年紀不小了,蔡大小姐也及了笄。天知道京城上下有多少人家盯著這塊唐僧肉呢?若是慢了一步,被別人搶了先,豈不是要叫人懊悔死?!”
喜鵲笑著對姚氏說:“二奶奶不妨尋哥兒問個清楚。三夫人說得含糊,又不肯講明白,哪里及得上哥兒自己心里明了?”
姚氏笑道:“自然是要問的。我不但要問,還要罵他呢。這樣的大事,他居然也敢瞞我,真是皮癢了不成?”
不過在問秦簡之前,她還把消息先告訴了丈夫秦仲海。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她臉上的光彩壓都壓不住:“我當初說什么來著?象我們簡哥兒這樣好的孩子,那些貴女的父兄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出來?總會有有眼光的人將閨女嫁進咱們家的!虧二爺當時還說我在做夢,讓我別心頭太高了。依我說,不是我心頭高,是二爺小看了自個兒家,也小看了我們簡哥兒,更是小看了別人的眼光!”
秦仲海對此半信半疑,便把兒子叫過來問了。
秦簡一聽,面上就爆紅:“父親母親打哪里聽來的?這還沒影子的事兒,如何能做得準呢?”
姚氏嗔道:“哪里就沒影子了?難道蔡世子沒問過你訂親沒有的話?”
這倒是有的,但秦簡覺得這也代表不了什么:“他可能只是單純要問我而已。”
姚氏非常不贊同:“他自個兒家里有妹妹,還不止一個,沒點緣故,又怎會問這樣容易惹人誤會的話?你也是做哥哥的,你妹妹也到說親的年紀了,你會在外頭看見個順眼的少年人,就問他有沒有定親么?”
那倒是不會。秦簡心想,他也會擔心別人會不會誤會他要找妹婿呢。他的妹婿,自然要千挑萬揀的,萬沒有隨便抓著個人就問的道理。當然,他也是出于同樣的兄長角度考慮,覺得蔡世子未必是真的看中他做妹婿人選了,還要等后續消息,才能下判斷。
秦仲海問秦簡:“蔡世子當時是如何跟你說的?你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不得有任何遺漏!”
秦簡就將當時一伙人出去喝酒的經過,詳細復述下來,最后道:“我其實覺得他更看好廣路。只是廣路裝醉,他才轉而盯上了我。但對其他人,他也不是沒問過話,但若是對方回答不如他的意,他也就不再關注了。我覺得崢表兄與初明表弟,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受到他冷待的。”
姚氏在旁插言:“他倆入不了蔡世子的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么?許家和盧家算是什么人家?跟云陽侯府如何能比?”
秦仲海沒理會妻子,只略一沉吟,才道:“這事兒你不必再對人提起了。只瞧蔡家接下來怎么做再說。”
姚氏忙問:“二爺,難道我們不托人去試一試蔡家口風么?從來沒有女家主動提親的道理,自然要我們先開口的。萬一蔡家誤會我們不樂意,那這門好親事可就得便宜別人了!”
“你急什么?”秦仲海皺眉看了妻子一眼,“人家何曾真正透過口風,說看中我們簡哥兒做他家女婿了?什么都沒有,你就上門去提親,叫人家如何能答應?我們承恩侯府是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父親是什么情形?與云陽侯如何能比?簡哥兒又只是個秀才,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能配得上云陽侯的愛女?還是要看蔡家是否真有意愿結親。若他們沒動靜,那就得等到簡哥兒鄉試中舉,那時候再請大媒上門,興許還有幾分把握。”
姚氏聽著有理,便耐下性子,反催兒子秦簡多讀書,多用心溫習功課了。秋闈是否能高中,可是關系到一門極好的親事呀!
秦簡暗暗叫苦,但也沒辦法,只能硬扛,還好春游計劃沒有受到影響。許氏親自開口了,連秦仲海也點了頭,讓秦簡陪著家里人一道去昌平玩耍。這說不定是他秋闈前最后一次狂歡,他非常珍惜這個機會。
然而,當松風堂傳來消息,說許氏邀請了云陽侯府的女眷在春游時同行,還把娘家的侄孫侄孫女們叫上做陪客時,姚氏還是忍不住憤怒地摔了杯子:“夫人莫非是真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