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雖然動心,但她瞧了瞧祖父秦柏的方向,覺得自己沒什么把握能說服祖父同意她與趙陌單獨往北邊的別院去,哪怕是多帶上一個豐兒,也不一定管用。
除非帶上他老人家。
秦柏與秦簡似乎已經說完了功課,正閑坐著喝茶,隨意地聊著天。秦柏此時已經開始有一眼沒一眼地往孫女兒與未來孫女婿這邊瞧了,恐怕是他倆單獨相處的時間長了,他老人家開始不放心了吧?
秦含真無奈地拿帕子掩了口,低頭小聲對趙陌道:“我是想去參觀參觀的,就怕祖父不答應。要不你邀請祖父祖母同去吧?”
趙陌抿唇笑了笑,裝作端起茶碗的樣子,其實也是在掩飾嘴唇的動作:“我想先帶你去看,那里是咱們以后住的地方呢。祖父祖母稍后再去就好了。”
秦含真心下一熱,也有些坐不住了。自家的新房子,確實應該自己先去看的。
可是有什么理由能說服祖父秦柏點頭呢?
趙陌給她出餿主意:“咱們就借口說是在園子里玩耍,然后悄悄兒出了側門,在夾巷里走幾步就到別院后門了。要是咱們動作稍快一點兒,過去轉一圈回來,只怕這宅子里的人還不知道呢。頂多咱們帶上豐兒就是,反正這丫頭也不會多嘴。”
秦含真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收買了側門上負責看守的婆子,但也別這么囂張地在我面前說出來,行不行?我們家的花園才多大?如果碰上祖父祖母要來找我,任誰在花園里轉上一圈不見人,都能知道我們撒謊了。要是我們回來時,在側門上被人堵住,你不嫌丟臉嗎?犯這么一回事,你以后還想進咱們家的門,再繼續跟我象現在這樣單獨坐著自在地聊天,那就是做夢了!我祖父他老人家脾氣雖好,但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你何苦招惹他?”
趙陌嘆息一聲,眼巴巴地瞧著她:“可我真的很想拉著你的手,在咱們將來要住的新宅子里轉一圈。那是咱們的家呢。”
秦含真臉微紅地移開了視線,有些受不住他那可憐兮兮的哀求目光。唉,她也很想跟他一塊兒參觀新家,可這不是很難辦到么……
她對著手指小聲說:“你要是能想到辦法說服祖父,那自然是好事。但如果是偷偷摸摸地去……一旦被發現可就麻煩了。現在你隔兩三日就能來一趟,祖父祖母也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讓我們坐在一起說悄悄話,說上一兩個時辰他們也不攔。但如果惹祖父生氣了……到成親之前,咱們都沒辦法這樣相處,那不是太可惜了嗎?得不償失……”
趙陌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那……要是我能讓祖父他老人家點頭……”
秦含真抿唇含笑瞥了他一眼:“那我當然會跟你去呀。”
趙陌被她這一眼瞟得有些神魂不穩,心里卻又添了勇氣。他深吸一口氣,拍著胸口做出了保證:“那就看我的吧!”
秦簡遠遠地瞧見他的動作,只覺得有趣,揚聲問:“廣路,你們在說什么呢?怎的拍起胸口來?”
秦含真忍笑低下頭去,看趙陌如何應對,沒想到趙陌的臉皮那么厚,就這么大咧咧地說:“我在向秦表妹發誓呢,說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秦含真頓時臉色大紅,嗔道:“你說什么呢?!”趙陌沖她笑:“我在說實話而已。”
秦含真臉上更燙了,瞥見祖父與堂兄相視一眼,都在偷笑,她就忍不住了,隨手揀了顆花生朝趙陌扔了過去。趙陌一手接住花生往嘴里塞,笑嘻嘻地嚼得可香呢。這點不痛不癢的小攻擊,對他來說只是情趣而已。
秦含真瞪著他生氣,卻又不知該如何罵人,還是秦柏替孫女兒解了圍:“你們在那兒坐了半日,也不覺得風涼么?趕緊過來吃杯熱茶,再瞧瞧簡哥兒作的好詩。”
秦含真連忙湊了過去。她不擅長作詩,但看詩還是可以的,見秦簡今日作的,規規矩矩,端端正正,平仄對仗韻律嚴格,但又透著一股清靈氣,不由得眼中一亮:“咦?這是大堂哥方才在這里現作的嗎?這么短的時間,還是命題作文,能寫成這個樣子,很不簡單了!大堂哥的詩才又有了進步!”
秦簡有些不好意思:“考科舉時難免會遇上需要作詩的時候,三叔祖如今正讓我練這個呢。說是哪怕用不著作詩,寫文時知道如何講究韻律,寫出來的文章也會格外不同。我如今讀了十幾年書,四書五經該背的都背了,要往深里學,就是理解經義中的深意,再化成自己的東西,然后再把文章練好一點兒,下場時就會更有把握。明春我頭一回參加會試,其實多半是考不中的,只是打算見識見識。但既然要去考,那就得竭盡全力,爭取考得更好一些。因此,我如今正求三叔祖,幫我把素日在功課上的短板都好好練一練。若能有所進益,明年下場,也不會太丟了三叔祖他老人家的臉。”
秦簡微笑道:“你讀書科舉,難道是為了我的臉面不成?即便是我門下的學生,進學也有早晚之分,你很不必想這些有的沒的,只管安心讀你的書去。明年若能考中,那自然再好不過,不能考中,也不過是再接接勵。你今年還未及冠,就已經是舉人,還有什么可不足的?無須想得太多。”
秦簡受教,笑著應是。
這時天色不早了,牛氏那邊派人來請他們過去吃飯。眾人忙從花園里轉出來,回到正院用膳。趙陌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到要用什么理由說服秦柏同意自己把秦含真帶去別院獨處,又想著別院尚未完工,倒也不必十分著急,只要能趕在冬天第一場雪來臨之前成行就可以了,便只是順著秦柏與牛氏說話,將二老捧得開開心心地,給自己再加固一下好印象,過后也好說話。
趙陌在永嘉侯府消磨了好幾個時辰的時間,終于趕在太陽偏西之前,離開了秦家。其實他本是想在永嘉侯府吃了晚飯再走的,無奈阿壽打發人給他送了信,為了正事兒,他只好先行離開。
他如今的郡王府還未正式開始改建,要等別院完工后才動手,因此回家,其實就是從永嘉侯府的后門出來,穿過一條街,到達街對面的宅子,不過是幾步路的事兒。比起從前他還要騎著馬穿街過巷,實在是方便得多了。也因為這個原因,他每常往永嘉侯府來消磨時間,手下的人都沒什么怨言,真有事上門了,他們跑個腿報信,也是極便捷的,并不礙什么事兒。
今日阿壽就是才得了信,便急報給他知道。他趕回家中時,第二封急報剛好到來。
他命人監視蘭雪的同伙所藏身的宅子,今日監視的人忽然發現這伙人分成四五撥,轉移到了別處。起初他們沒發現這些人是要搬走,還以為對方只是正常出門,因此每一撥人都派了一個人跟上。結果到最后兩撥時,人手就有些不夠了,因倒數第二撥是平日里負責糧食采買等庶務的人,他們就把人漏了過去。到最后他們發現對方連一向窩在宅子里很少出門行動的女眷都提著包袱離開,察覺有異,便尋了個機會,偷偷潛入宅子內部,發現里頭的東西收拾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房屋與房東原本的家具擺設。這分明就是所有人都搬走了!為什么搬走?難不成是他們發現有人在外監視了?!
阿壽得到下面的人回報,就立刻通知了趙陌。趙陌皺著眉問詢問了報信者許多細節,想了想:“除了漏過去的那一撥人,其他人是否都跟上了?”
阿壽道:“據最新報上來的消息說,有兩撥人跟上了,其中一撥去了那處商鋪,另一撥在世子宅子附近另租了一處小宅安置下來。剩下兩撥,女眷去了南城方向,地址也得了,只是不知是否先前跟丟的那一處落腳點。剩下那一撥卻是往鼓樓大街去的,因街上人太多,我們卻只有一個人,一個眼錯不見,就跟丟了。”
五撥人里能跟上三撥,只是失去了兩撥人的下落,匆忙間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算不錯了。趙陌便吩咐阿壽:“凡是知道地方的幾撥人,都讓人繼續監視。他們總有跟同伙接觸的時候,到時再跟上就是了。”說完略一沉吟,“到父親宅子附近落腳的那一波,會不會……是沖著被困的珍兒母女倆去的?如今他們還留在父親家外院的耳目,今日可有什么動靜?”
阿壽道:“今日也是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動靜。若不是那大夫招了供,我們斷不會懷疑到他身上。還有珍兒母女二人,仍舊是裝作無辜的樣子。據馬姨娘那邊傳來的消息,世子爺似乎已經打算把這對母女攆出府去了,不再多加審問。”
趙陌嘲諷地笑笑:“哦?那我們就把人接手吧,一并送到藍福生那邊去,讓他們也會會老朋友。”反正不能讓他們的同伙再把人接回去就對了。
如果他手下的人沒有弄錯,當日應該是珠兒吩咐了珍兒娘,珍兒娘再與外院的同伴聯系,讓后者去請那大夫進府,為蘭雪做戲圓謊的。這也證明了珍兒娘與珠兒都知道那名同伴的存在,蘭雪卻未必知情。一旦珍兒娘被同伙救走,說起當日之事,他們肯定會知道那名外院的同伴多半已經暴露,不是聯系對方撤走,就是斷尾求生。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趙陌的線索又斷了一條。他無意再把珍兒母女放回,又見父親再度犯蠢,索性自己把人接手過去得了。
不過,蘭雪的同伙們忽然轉移,到底是發現了監視的人,還是出了別的變故?又或是有什么新計劃?想到先前秦含真的推測,趙陌垂下眼簾,覺得自己有必要對這伙人更重視一點兒。
他吩咐阿壽:“讓人到那些人常去的幾處鬧市中的茶樓、酒樓打聽,看他們是否出現過,同一時辰又是否有哪家貴人降臨同一間茶樓、酒樓。”
阿壽領命,還未退下去,就聽得有人來報說,遼王府的三爺趙研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