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王面無表情地聽完趙碩與趙陌父子的話,只簡單地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大概是他表現得太過平靜了,太過輕描淡寫,趙碩以為他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忍不住啰嗦道:“父王,您真的明白這件事有多么要緊么?您別以為這只關系到我的前程,整個遼王府都逃不過去的!二弟一心想著與我為難,也不知是發的什么瘋,竟然連我的后院都盯上了……”
不等他說完,遼王就打斷了他的話:“若你沒有給人留下把柄,今日又何來這等麻煩?!”
趙碩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可是……若非我是遼王之子,這樣的麻煩也不會落到我身上了。哪怕是當年……您對我身邊侍候的人略上心一些,能讓王府總管給我分派人手,而不是由得我自己去收羅人手,也不會出這樣的岔子……”
遼王都懶得跟他多說。自己收羅人手的多了去了,有眼無珠識錯了人,把北戎密諜當成是心腹和后院的女人寵信,難道還要怪別人沒提醒他不成?
遼王對長子早已沒有了指望,只冷冷地看著他:“我早就料到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只是沒想到,連老二也是個蠢貨。你們兄弟一個比一個蠢,哪里象是我的兒子?!”
趙碩頓時漲紅了臉,心中充滿了屈辱與不忿。
遼王接著又轉眼看向趙陌,神色緩和了一些:“倒是孫子還象點樣子,只可惜……”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只可惜這個孫子與他不親,不肯與他站在一邊。否則,有這個孫子在,遼王府也算是后繼有人。為什么趙陌就不能是趙砡的兒子呢?若他是趙砡的兒子,哪怕是趙研的兒子,遼王覺得,自己也沒什么可愁的了。世子之位沒有合適的人選,那就直接培養世孫,總比現在這樣,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兒子犯蠢,唯一一個還算有點靠譜的兒子又殘廢偏激更好。
趙陌對遼王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沉默地做出恭順的姿態來。
趙碩心中不由得一陣嫉恨,也有幾分不以為然。兒子是他的,若沒有他,遼王哪里來這么個好孫子?就算趙陌再出眾,也是因為象他這個父親的緣故,只不過趙陌比他這個父親的運氣更好罷了。他生母早逝,沒遇著個好父親、好繼母、好兄弟,也沒遇上真正有助于他前程的貴人,不象趙陌,有自己這個好父親在,還能討得永嘉侯的歡心,甚至能得到皇帝與太子的另眼相看。真是時也,命也。
遼王當然不會關注長子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起身往外走:“此事我會處理,你們回吧。”
趙碩回過神來,忙道:“我隨父王一同去,總要把事情與王妃、二弟說明白才好!”
“不用!”遼王頭也不回地走了,不用想,他都知道趙碩在打什么主意,八成是想要趁機奚落王妃與趙砡一番吧?就算趙砡犯了糊涂,也依然是他疼愛的兒子,他才不會容許趙碩這樣的蠢貨趁機打擊報復趙砡!
趙碩討了個沒趣,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轉向趙陌:“王爺真的會……幫我們么?他真能制止趙砡將蘭雪的事捅出去?”
趙陌淡淡地道:“看王爺的反應,父親就該心里有數了。他并沒有拿蘭雪做文章,將您從世子之位上拉下來的打算。”
“不對呀……”趙碩面露疑惑,“王爺為什么會如此平靜?遼王府里有北戎密諜潛伏十數年,這可不是小事兒,王爺為什么罵都不罵我一句?這真不象是他會干的事。”
那當然是因為遼王早就知情了。
但趙陌沒有吭聲,只是沉默地站立在側。他可沒興趣再給趙碩機會數落自己。趙碩未必會理解這件事想要解決,是不可能繞過遼王府的,只會覺得兒子將這樣的秘密告知遼王,是一種出賣吧?
趙碩嘆了口氣,道:“也罷,這件事若能順利了結,我也不能再留蘭雪了。這回是因為關系到遼王府的安危,王爺才會幫我把事情壓下去。再叫別人發現,我可未必能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我得盡快掃清一切痕跡,徹底鏟除那群北戎奸細,絕對不能讓任何風聲傳到宮里!”
趙陌眨了眨眼,抿了抿唇,低下頭不說話。
遼王來到正院上房外頭的時候,正好聽見趙砡在與遼王繼妃說話:“千真萬確!兒子已經命人打探清楚了,那個叫蘭雪的妾無論飲食還是行事,都與北戎人十分相象!她身上還有北戎某個部落的印記,您瞧,就是這件衣裳上的這個花紋。兒子問過趙碩府中的婆子,她說好象見到過蘭雪身上有這個印記,就在手臂上。這是明晃晃的實證!只要母妃把人叫過來拿下,檢查到她身上確有此印記,趙碩就休想再狡辯了!”
遼王繼妃還沒說話,遼王已經忍不住了,掀了簾子進門,冷著臉道:“糊涂東西!你這是叫人算計了,差點兒害了我們整個王府,還在這里做夢呢?!”
趙砡嚇了一跳,回頭見是父親,還有些懵:“父王,您說什么?”
遼王繼妃也不大高興地看向遼王:“王爺此言何異?雖說我們母子不曾與您商量過這件事,但讓趙碩滾下世子之位,換砡兒上去,這事兒您是同意了的!要不是一直沒找到趙碩的把柄,宗室中各大王府也都不愿意幫我們說話,事情也不會拖到今日還未成事。難道王爺如今又反悔了?!”
遼王沒好氣地道:“砡兒一心以為那個蘭雪是北戎人,只聽一
個婆子胡亂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證據,就認定這是趙碩的把柄,連跟我商量一聲都沒有,何等魯莽?!你們可知道,這根本就是個圈套!那個給砡兒的人透露消息的婆子也是北戎奸細,她為什么要故意出賣自己人的消息給砡兒?你等著瞧吧,只要你上告宗人府,說趙碩納北戎女子為妾,轉頭就有人告我們遼王府一狀,說我們王府失察,縱容北戎密諜在境內肆虐,甚至能把我們遼王府曾經的幾次戰敗都推到這件事上頭去。趙碩固然是討不了我,難道我們遼王府就會有好果子吃?!說不得這一回就連親王爵位都保不住了,你們還做夢呢!”
遼王繼妃與趙砡齊齊吃了一驚,前者面露驚疑之色:“這……怎會如此?這是北戎人設的圈套?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遼王冷笑:“還能有什么原因?我們遼王府鎮守遼東數十年,與北戎人結下的仇還不深么?只要能讓我們一家倒霉,他們只是犧牲一兩個廢了的棋子,又何樂而不為呢?”
“王爺是說……”遼王繼妃不由得一愣,“您早就知道了?!”
“自然是早就知道了。”遼王沒好氣地道,“你們整天只顧著罵研兒,根本不知道研兒早就發現了這件事,告知于我。我也派人回遼東去徹查了,已經掃除了一部分痕跡,否則真等到北戎人施展陰謀,陷害遼王府一個失察的罪名,我們連句為自己辯解的話都沒機會說!”
遼王繼妃又吃了一驚,趙砡的表情卻有些不大好看。他覺得自己似乎被幼弟算計了,趙研是什么時候立下這等功勞的?居然沒跟他這個哥哥說一聲?!
遼王看向趙砡:“蘭雪的事,你是從何得知的?”他明明命人保密了的,相信趙碩那邊也不會蠢到泄露這等要命的機密消息。
趙砡撇嘴道:“那個蘭雪不是自稱與藍福生是兄妹么?藍福生死得不明不白,他老家的族人知道蘭雪是罪魁禍首,又怨恨趙碩被美色所惑,竟對忠仆滅口,因此告到我跟前……”
遼王只覺得荒唐無比:“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藍福生也是北戎密諜,他根本就是蘭雪的同伙!他哪里來什么老家的族人?除非也是北戎人!”
“什么?!”趙砡聽得呆若木雞。這意思是……他被耍了?!
遼王繼妃也醒過神來了:“那些北戎人是打算挑撥得砡兒去告發趙碩,然后再設計陷害,把我們遼王府也拖下水,朝廷只會以為是砡兒與趙碩兄弟相爭,不會發現這背后還有北戎人在搞鬼……”
她咬了咬唇,氣惱地看向長子:“砡兒這是太心急了,才會被人利用!那些所謂的證據,肯定也都站不住腳,這樣才象是他故意陷害兄長的模樣。哪怕最后遼王府不會被嚴懲,砡兒的世子之路也已斷絕了。皇上是不會讓陷害兄長的人成為遼王世子的!”而遼王府出了兄弟鬩墻的丑聞,也要名聲掃地,皇家想要降爵也好,懲罰也罷,都有了合理的借口。
趙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敢相信自己聰明一世,竟然如此輕易就上了北戎人的當。他們是把他當傻子耍么?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還真的信了他們!只是一個在酒樓路遇的陌生人,就能把他耍得團團轉,差一點兒就害了自己,害了全家!
趙砡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抬眼看向父母親,只覺得他們的目光中滿是對自己的失望與厭棄。他忍不住大叫一聲,轉頭沖出了屋子。
遼王繼妃滿心擔憂:“來人!快跟上二公子!”她看到確實有人跟上了兒子,才回頭對遼王道,“王爺,北戎人如此狡詐狠毒,您絕不能輕饒了他們!”
遼王板著臉道:“這是自然。只是砡兒……也該長長記性了!若不是研兒傷了腿,我真不愿意選擇這么蠢的兒子做繼承人!”
他甩袖而去,只剩下遼王繼妃在屋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面色十分難看。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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