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迅速帶著玉蘭趕到了永嘉侯府,在秦含真的院子里見到了她與秦錦春。
她沒顧得上追究玉蘭泄密的事,這個丫頭是不可能背叛她的,不用說,肯定是想求三房幫她解決裴大奶奶這個麻煩。雖然她覺得玉蘭有些小題大做,但反正秦含真與秦錦春都與秦簡、秦錦華交好,倒也不用擔心她們會泄露她的秘密。如果她們真能幫上她的忙,她也就安心了。
見到屋里沒有旁人在,連秦含真的心腹大丫頭豐兒也只是守在門口,姚氏便放心問了秦含真與秦錦春:“玉蘭說的那個主意是怎么回事?你們是覺得……云陽侯府與裴國公府這兩門親事,都能結成,不必二者擇一?”阿彌陀佛!如果真能兩全其美,她就不用再犯愁了!
秦含真看向秦錦春,這是后者的主意,自然要由后者來做解釋。
秦錦春便壓低聲音道:“裴大奶奶如今是急切想讓兒子聯姻我們秦家,好為裴程謀一個靠山,在裴國公去世后,也不至于被二房三房的人排擠。那么對他來說,娶的是大姐姐與我,差別也不是那么大。大姐姐至今還沒有說親呢,她不嫁,我又如何說人家?既然裴國公府著急,那不如讓大姐姐嫁過去得了。”
姚氏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她覺得秦錦春這話說得有些虧心,一樣是秦家二房的嫡女,秦錦儀跟秦錦春能一樣么?差別大了去了!就算秦錦春不是長女,容貌也比不上秦錦儀,可好歹是個健全人,走路也不瘸呀!為人還挺聰明懂事,又時常出入東宮,跟秦含真關系也好。娶了秦錦春,同時能攀上東宮、肅寧王府與秦家兩侯府,即使家世出身略差些,這些人脈也足夠彌補了。
但秦錦儀有什么?身有殘疾,人也不聰明,還十分自以為是,跟長房、三房都有嫌隙,就更別說東宮那一茬了。她名聲早壞,幾年前還鬧出過跟蜀王幼子差點兒定親的糾葛。無論蜀王幼子如今是不是已經化了灰,攤上那種糾葛的姑娘,就不可能有什么好品格!二房薛氏還對這個長孫女的婚事一直存有奢望,一心要聯姻高門,知道的人家,誰不在暗中笑話呢?京中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若要跟秦家二房聯姻,那就只能選擇四姑娘秦錦春,大姑娘秦錦儀,那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姚氏便皮笑肉不笑地說:“四丫頭,我知道錦儀是你親姐姐,因此你心里厚道,總念著她的好處,覺得她還是從前的樣子呢。可她畢竟是瘸了一條腿的人,哪里能與你相比?裴大奶奶就是再想與我們秦家做親,也不可能給兒子挑個殘疾的兒媳婦呀?!那可是嫡長媳,將來是要頂門立戶的!回頭她知道我們糊弄她,只怕立刻就要翻臉了!”
秦錦春笑笑,道:“二嬸娘的話也有道理,不過我們用不著為這些事兒煩心。只要我大姐有心要促成這門婚事,那她自然會想到法子讓裴程點這個頭的。但凡裴程點了頭,我們秦家二房也一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我大姐就不是裴家人能輕視戲弄的,他們家必得三媒六聘地迎娶我大姐過門!”
姚氏只覺得她在說夢話:“你大姐能樂意嫁到裴國公府去?”秦錦儀的眼睛是長在腦門上的,一心要攀龍附鳳,從前是直接打上蜀王幼子的主意,那時還以為也能做皇后呢。后來好夢做不成了,秦錦儀又被連累了名聲,薛氏與她祖孫倆不敢再肖想皇家嗣子了,眼睛也是盯著本朝的高門大戶去的。略次一點兒的人家,又或是大戶里的庶子庶孫,她們通通看不上。眼光如此高,裴國公府除了裴國公外,什么都不是,秦錦儀能心甘情愿嫁進去?
秦錦春卻不答反道:“難道大姐如今還能嫁到比裴國公府更好的人家去?我大姐又不傻!既然從前她連許家都樂意嫁了,沒道理不肯將就裴國公府。好歹裴國公府還是國公府呢,比侯府的爵位都要高些。大姐只知道他家沒什么權勢,但未必知道他家已經撐不了多久了。這種事,家里沒人會跟她說的。我祖母又一直在家養病,少與外人往來,連薛家那邊的人,也很少過來陪她聊天了。”
姚氏有些遲疑,如果這么說的話,裴國公府對秦錦儀而言,確實是個挺不錯的選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至少,嫁進國公府,聽起來也算體面。
秦含真便問秦錦春:“你會有這個想法,是不是因為我及笄那日,大姐姐在正堂外頭撞上了裴程的緣故?”
秦錦春笑了笑:“三姐姐也聽蓮實說了吧?坦白講,三姐姐可能不太了解我姐姐的性情為人。當我聽說有這么一件事的時候,我就猜想,我大姐斷不可能是真的在那里拐了腳,恐怕是為了掩飾腳上的殘疾,方才會裝作拐腳的模樣。既然她是在一位清俊的富貴公子面前演的這場戲,那她對那公子定然有攀附之心,否則何必隱瞞自己殘疾的實情?不就是怕那公子嫌棄她么?我事后打發過丫頭去看望大姐的傷,被大姐揪住細問,當日及笄禮上都有哪些人家的年輕公子過來,看哪一位是她沒見過的。一個一個地打探,已是打聽到那很有可能是裴程了。大姐如此有心,怎么可能對裴程沒有半點想法?”
姚氏有些吃驚:“怎么?難道她又故伎重施了?!她是瘋了不成?!三丫頭及笄禮那日,來的可不僅僅是自家人,雖說大多是親友,但幾乎全是外人。錦儀若是在外人面前再做出丑事來,她就真的別想活了!我們三個房頭都要跟著丟臉!”
秦含真道:“二伯娘別擔心,這事兒沒那么嚴重。蓮實當時就在附近,被裴程請去攙扶大姐姐,直接就叫破了大姐姐的身份。我估摸著大姐姐是心有顧慮,所以沒對裴程做什么就離開了。裴程當時也沒跟旁人多言,似乎還相信了大姐姐行動不便,是因為當日拐了腳的緣故。別管大姐到底在打算些什么吧,至少裴程心里是清楚她身份的。倘若對她有意,又怎會任由父母向四妹妹求親?但裴大爺提出的兩個條件,似乎還有點兒誘惑力……”
秦錦春已經笑了起來。她知道秦含真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姚氏到這會子,也反應過來了:“你們是打算讓錦儀自個兒去謀這門親事?她說不定會去算計裴程的!真讓她算計到了,裴大奶奶也沒法拿親生兒子撒氣。只是錦儀真的會心動么?裴國公府的情形,京城上下皆知。但凡錦儀有旁的選擇,她都不會挑中裴國公府。”
秦錦春挑了挑眉:“可她沒有旁的選擇了,再不出嫁,就真的要成老姑娘了。裴國公府再差,也是實打實的國公府,故舊門生樣樣不缺,裴程聽說性情也溫和,即使沒有功名在身,那恩蔭的官職也不知能不能落到他頭上,好歹不是個敗家子,也不是個壞脾氣呀!”
況且,她的婚事眼看著就快要定下了,上頭的長姐卻還未有著落,為了秦家二房面上好看,父親秦伯復定會在小女兒定親前,先給長女擇一戶人家的。只是匆忙間又能說到什么好人家呢?因為這幾年的不順,秦錦儀又成了殘疾,身價大跌,在秦伯復心目中,早就沒有從前的份量了。他如今是做得出草草決定長女婚姻,好為幼女定親讓路這種事的。秦錦儀心里明白這一點——即使她不明白,秦錦春也會讓她明白。以秦錦儀的心性,想要最后搏一搏,半點不奇怪。
秦含真便問秦錦春:“你打算回家后,跟大姐姐好好介紹一下大伯父有意為你謀取的親事嗎?”介紹的當然是裴國公府的小少爺裴程,而不是云陽侯府的蔡十七了。
秦錦春抿唇笑了笑:“這事兒不難,我母親說,父親如今就象是魔征了一樣,真個相信了裴家能讓他起復。讓父親的話傳幾句進大姐耳朵里,并不麻煩。倒是最好別讓她知道,云陽侯府也在相看我。云陽侯府何等顯赫,大姐心里清楚得很,若她知道我其實能嫁進蔡家去,她就不會甘心嫁進裴家了。”
秦含真看向姚氏:“然后接下來,就是上香禮佛的事兒了?要給大姐制造一點機會,讓她能算計到裴程嗎?”
姚氏呆了一呆,也反應過來了:“你讓我帶著錦儀一塊兒去上香?”如果帶秦錦春的話,再多帶一個秦錦儀,似乎也是正常的。然而……
“錦儀丫頭那腿傷能掩飾得住么?裴大奶奶只怕一看就反對了吧?”她有些顧慮。
秦含真道:“這就要看大姐姐如何行事了。這種小事不需要我們去替她操心,她自會想辦法解決的。只要我們給她留出空子,相信她定會抓住機會。”
不過,也存在萬一。
秦含真看向秦錦春:“萬一大姐沒看上裴國公府這門親事,又或是在寺廟里算計沒成功,那該怎么辦?”
秦錦春挑了挑眉:“涼拌!大不了我事后裝上個把月的病好了。萬萬沒有我還病著,生死不知,家里人就要把我許配出去的道理。要是我運氣好,能撐到裴國公去世,這事兒也就解決了。再者,三姐姐不是說,要給盧表姐捎話么?”
就算云陽侯府那邊真的遲疑了,秦錦春也不急。她還沒及笄呢,三五個月的,她還耗得起。
秦含真見秦錦春是真的不慌不忙,心有成算,也就安心了。她轉頭看向姚氏:“為了以防萬一,二伯娘,裴大奶奶手里的所謂證據,還有她那張嘴,你最好也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