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覺得自己真是太甜了。
傻白甜的甜。
云陽侯與蔡家對楚家能有什么妨礙呢?前者不過是做了楚正方的上司,但楚家都能搭上太子妃了,給云陽侯換個不失體面的職位,很難嗎?原本可以和平解決的事,楚家非要鬧到兩家翻臉的地步,可見其家風與器量。
對僅僅是在仕途上稍有妨礙的蔡家尚且如此,對于同樣是東宮太子一方的外戚,還深受皇帝與太子看重的秦家,楚家又怎會甘心與他們和平共處?秦家有文官有武官,人口不多,但也不少了,與太子的關系更親近,對太子也有相當的影響力。楚家也就只有一個楚正方是太子妃的表親罷了,對東宮的影響力還不如唐家呢。楚家倘若想要上位做太子的第一心腹,容不下蔡家,就更不可能容得下秦家了!
尤其是秦平如今進入了城衛,明擺著人緣不錯,能力也強,還跟蔡家關系融洽。他若是一直在城衛做得好了,楚正方就算趕走了云陽侯,也未必能安心穩抓大權。秦平可是太子的嫡親表兄弟,跟楚正方是太子妃表兄弟的身份相比,哪一個更有優勢呢?
恐怕對于心胸狹窄的楚正方與楚家人而言,秦家是比蔡家更難以容忍的存在吧?
嘖,這種腦回路,真不知叫人說什么好了。
秦含真有些氣憤地對秦柏說:“這個楚正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與楚家人是同樣的想法,那這人還真不能用了。都照他這么亂來,太子殿下將來登基了,身邊還能有幾個肱股大臣?但凡有個稍稍得寵些的,都要被楚正方踩下去,還是不分文武,有官沒官,這人心胸也太狹窄了吧?手段又下作。要是真讓他上了位,朝廷上下就沒好日子過了!就連太子殿下的英名,也會受到影響的!”
秦柏沉聲道:“倘若此事當真是他在背后指使,我自然容不得此等小人得勢!”
他吩咐大孫女兒:“你先回去吧,這事兒祖父心里有數了。等你父親下差回來,我會與他,還有你二伯父商量如何應對的。但你暫時別跟旁人說起,也別告訴你四妹妹,素哥兒也被算計上了。目前楚家在名,我們在暗,暫時不便打草驚蛇。”
秦含真明白。原本楚家在暗,秦家在明,秦家對楚家的暗算防不勝防。但現在情況調轉了,秦家已經發現了楚家的陰謀,楚家卻還一無所知,正是反制的好時機。想要真正對付楚正方,就得讓他失去太子殿下的寵信,切實的證據是必不可少的。若不給他機會做點什么,又要如何讓太子殿下看清他的為人呢?
只是秦含真還有些擔心:“秦素那邊,只要二伯父稍稍管得嚴一些,尋個借口將他拘在家里,也就能解決了。遜哥兒那邊,楚家正想引他上鉤呢,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動手。如果不跟二房說清楚,萬一遜哥兒上當了怎么辦?”
秦柏道:“此事我與你父親、伯父商量后,自會有所安排。即使真要知會二房,也要挑好人選和時機。你大伯父并不是個能頂事的人,若叫他知道自己被楚家人盯上,他是會憤起反抗,亦或是泄露風聲,誰也說不準。目前還是別讓他知道太多的好。”
秦含真了然。秦伯復這個人嘛……確實不怎么靠得住。估計到時候二房的知情人,不是秦錦春,也該是小薛氏了吧?
秦含真就這么走了。她對祖父他老人家還算放心。別看他總是心慈手軟,對于有損皇家與朝廷利益的人,他可不會輕易放過。再說,她父親秦平與二伯父秦仲海,也都是心思清明、明白事理的人。該如何對付楚正方,他們恐怕比秦柏還要更硬得下心來。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秦含真自個兒待在書房里沉思,將整件事理了一理。雖然不明白楚正方是哪里來的欲|望,想要成為太子殿下的第一心腹,他這種想法與做派,對皇家都沒有絲毫好處。也不知道太子與太子妃是否察覺到他的不妥?
可惜了,趙陌不在這里,否則以他對東宮夫婦的了解,一定能為她解惑的。
秦含真嘆了口氣,看向墻上自制的掛歷。自打趙陌決定要回封地,她就自個兒私下制了這東西,從他出發那一天起,到他預計會回京的那段日子,全都列出了日歷來,每過一天,就往象征那一天的數字上劃一筆。畫到如今,一個月都過去了,趙陌還沒回來。本來三五天就有一封信來的,最近幾日,卻一直沒收到新的信件。她倒是隔上三天就讓阿壽派人送一封信去肅寧,在上一封信里,她就提到了楚家可能盯上了秦遜的事。也不知道趙陌看到那封信后,會有什么反應?
趙陌是否察覺到了楚正方與楚家人的不妥呢?
秦含真又嘆了一口氣。從前她與趙陌分隔兩地的那幾年,就不必說了,趙陌重回京城后,他們總是湊在一起,早已習慣了相互作伴。如今她身邊猛地少了一個人,她還真有些不適應。只盼著趙陌能早些回來,然后繼續與她過先前那種幾乎天天都能見面交談的日子,一直到婚禮為止……
想到婚禮,秦含真的臉又紅了一紅,也顧不上掛歷了,起身跑去了暖閣那邊。她的婚服是內務府那邊監造的,目前還未完工,要到將近完工的時候,才會送到她手上,讓她完成最后的幾針,象征這婚服是她“親手”制作的。不過蓋頭卻真真正正是由她親手繡制的,如今才繡了不到三分之一呢。她的繡功嘛……只能說是還看得過去,想要繡出一塊漂亮蓋頭來,還得多花點功夫呢。趁她如今有空,還是多繡幾針吧……
當秦含真繡蓋頭的時候,秦柏與秦平、秦仲海三人就她報上去的情報進行了商討。
后兩者自然是又驚又怒。楚正方如今在他們面前一副友好的樣子,誰能想到他背后藏奸,已經早早把手伸到了秦家小輩身上了呢?秦仲海得知秦素與青樓女子攪和不清,勃然大怒,差點兒就要沖回東府去湊庶子一頓了,還是被秦平攔住了他:“素哥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二哥要教訓他容易,萬一他年少沖動,露出痕跡來,叫楚家人察覺到了,倒不大好。還是讓他們以為一切還在他們掌握之中,我們秦家上下都不曾發現分毫的好。如此,我們想要下手反擊,也更容易些。”
秦仲海稍稍冷靜了一點:“哪怕不是被人算計,與青樓女子糾纏不清,還想要將人贖身出去,在外頭另置屋宅,也十分不妥。他才多大年紀?就想要置外室了?他母親覺得他無心學業,想要他回家學習庶務,他心里還不樂意呢,前些天才跟我說,想要正經拜一位好些的先生,讀幾年書,也考個功名回來。我當時心中大慰,只道是長子出息,連帶的次子也懂上進了,萬萬沒想到他只是哄我的而已!”
秦柏說:“孩子興許只是好心想要幫人,你也不必把自己的骨肉想得太下作了。先尋個借口,把人拘在家里一段日子,不讓他再去與那些居心叵測之人見面就是。但楚家人算計素哥兒與遜哥兒一事,除去我這里有的證據,其他的人證、物證,我們也該先收集起來了。不管楚正方為何如此行事,太子殿下那邊,我們總該知會一聲才好。”
秦仲海深吸一口氣,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他不如秦柏圣眷隆厚,心里有些顧慮:“萬一太子殿下覺得失了臉面怎么辦?那楚正方畢竟是太子妃的表兄弟,而太子殿下又一向愛重太子妃。”尤其是最近……東宮進了新人,以太子的脾氣,說不定正覺得對不起太子妃。太子妃略撒個嬌,太子可能就讓著她了。秦素畢竟是不討皇家喜歡的承恩侯秦松的孫子,還是庶出的,哪怕秦遜,也是秦家庶子庶子。兩個孩子的份量都不重,能讓太子惱了妻子信任的表兄么?
秦仲海沒什么信心。
秦柏卻淡淡地道:“不管楚正方是誰,他如今風光無限,連云陽侯都讓他三分,全是仗著太子殿下的臉面。既然楚家如今借著太子的權勢為非作歹,我們知情,就不能讓太子殿下被蒙在鼓里。太子殿下會惱誰,那是之后的事了。即使殿下遷怒,我們也要把該做的事做到才行。不過,暫時不必稟報皇上。這事兒由太子殿下自己斟酌著來就好。”
這已經是給太子留面子了。楚正方可以說是太子的人,他有行差踏錯,交給太子處置,是最恰當的。若是越過太子,告知皇帝,皇帝固然會給出一個讓秦家滿意的結果,卻又有些忽略了太子本人的意見。這才是打臉呢。身為皇帝的小舅子,太子殿下的親舅舅,秦柏深知其中的分寸,絕不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秦仲海對秦柏一向信服,接受了他的安排。秦平自然也不會有二話。只是他們還在猶豫:“要告知大哥么?若他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呢。別壞了大事才好。”
秦柏早已想好了應對之法:“讓人去告訴伯復,道是家里有下人看見遜哥兒與紈绔子弟在一處廝混,對方要引他到賭場去,也就行了。伯復還沒那么糊涂,明知道有人要帶壞他唯一的兒子,還無動于衷。至于其他更多的……他就不必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