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東宮后院鬧成什么樣子,太子的良媛有孕,皇孫可期,這就是大喜訊了。
對于秦家這樣的后族而言,這當然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秦含真與秦錦春交流了一下后者的新經歷,又感嘆一番東宮后院的復雜,便開始為太子有后一事而歡喜。秦家,無論是長房、二房還是三房,富貴都是與太子的地位權勢緊密相關的。只要太子地位穩固,將來順利登基為帝,血脈傳承又順利,秦家就能一直安穩富貴下去。太子自來最大的短處就在于后繼無人,現在這個問題可以解決了,那就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雖說陳良媛這一胎不一定能生男,但她能生第一個,自然就能生第二個。同理,太子能讓一個女人懷孕,就能讓第二個女人懷孕。在東宮十幾年來都沒有新生兒出生之后,確定了太子依然有生育能力,對皇家與朝廷來說,就足以穩定人心。接下來,所有人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秦錦春感嘆道:“這么多年了,真是不容易啊。就連敏順郡主,都在為此事開心呢。雖說是異母的弟妹,但她一想到自己即將有親手足了,臉上就會露出笑來。太后娘娘和皇上就更不必提了。雖說眼下陳良媛的月份還淺,又有些體弱,不是大肆宣揚的時候,但等到她平安生下皇嗣,宮中肯定要大加慶祝一番的。聽說當年大皇孫出生時,皇上歡喜得大赦天下。等到二皇孫出生,不知道是不是也會有同樣的旨意下來呢?”
秦含真想了想:“其實不赦還好,如果能減個稅賦什么的,對老百姓可能更有利一些。”大赦個什么鬼?當年皇帝大赦,赦免了何氏一家,結果何氏得以嫁給陳校尉,給人戴了綠帽不說,還害了人家一條命,又把年紀尚小的青杏、李子兄妹賣去了不好的地方,差點兒毀人一生。若不是他倆運氣好,這會子只怕骨頭都成飛灰了。如果大赦天下,赦的是這種壞人,那還不如多多施恩于勞苦大眾呢。
秦錦春眨了眨眼,沒有接話。朝事民生什么的,這不是她擅長的話題。
她轉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陳良媛有孕,估計今后東宮再進新人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只怕要等到她與楚良媛都年老色衰了,太子后嗣卻還單薄,才會考慮吧?不過陳良媛這么好生養,太子殿下的兒女絕不會少的。裴二姑娘是真的沒希望進宮了,裴家鬧不鬧得起來還不清楚,我大姐只怕就要先鬧起來了。她之所以費盡心機嫁進裴家,不就是圖他家會送女入宮么?如今期望落空,裴家又沒什么權勢,裴程身上更無功名,前程可憂,我大姐定然要嫌棄起來了。”
秦錦儀是荒親嫁進的裴家門,如今還不曾圓房呢,夫妻之間更談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她這個時候翻臉,真不是稀罕事兒。
秦含真皺眉道:“這種事兒哪兒能由得她亂來?雖說我們姐妹幾個都已經有了人家,但底下還有五妹妹六妹妹呢,大堂哥也是要走仕途的,都要名聲。我祖父、父親和叔叔們,長房的堂伯父們,還有你爹,誰不要名聲?她當初出嫁時,雖然儀式從簡,但因為是熱孝里進門,滿京城都聽說了。想要裝作沒這回事兒,與裴程靜悄悄和離了,就搬回家當作沒嫁過,以后另尋姻緣,那是絕不可能的。除非裴家刻薄她,折磨她,那她還有和離的理由,秦家也會出頭為她做主。如果僅僅是嫌棄夫家權勢不足,趨炎赴勢,誰都不會搭理她。她要是真的回家里鬧,你們家可得扛住了才行。”
秦錦春道:“就只有祖母會縱容大姐罷了。我父親母親都沒糊涂,才不會做這種傻事兒呢!”頓了一頓,“不過我祖母要是真的不管不顧鬧起來的話,說不定還得需要三叔祖和三叔祖母發個話,壓她一壓。否則,就算我父親沒有糊涂,祖母到底是他的親生母親,拿孝道壓下來的話,他也要頭痛之極的。他如今有官職在身,又一門心思想要升官發財,顧慮比從前多得多了。”
這件事當然沒問題。秦柏也不會容許秦家的后輩鬧出這種丑聞來。
姐妹倆商議定了,又說了一會兒閑話,秦含真又留秦錦春吃了午飯,后者便告辭回家去了。
然后秦含真就親自去見祖父秦柏,把陳良媛有孕的喜訊告訴了他。
秦柏果然露出了歡喜之色:“此事當真?我明兒就進宮去問一問。這可是大喜事兒呀!”
牛氏聽說了,也歡喜地連連念佛,直說要去廟里還愿才行,拉著兩個兒媳婦,就開始商量,要挑個什么樣的良辰吉日,一家子到大寺廟里祈福還愿。這些年牛氏無論去哪個廟里,都沒忘要在佛前許個愿,求個簽,盼著太子能早日添個兒子。如今愿望實現了,當然要好好謝過佛祖和菩薩們才行!
一家子正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呢,趙陌也趕來了。他不知是不是也收到了消息,滿面是笑容地進得門來,聽到牛氏跟人討論的話題,半點都沒覺得驚訝,還幫忙出主意,說哪家寺廟的菩薩靈驗,哪家庵堂求子的簽最靈,等等等等。
秦含真聽得都驚訝了:“趙表哥,原來你這么有研究?”
趙陌笑道:“平日里沒少聽太后娘娘念叨,聽得多了,也就記住了。太后娘娘雖然不方便出宮,但每月每旬,都有打發身邊的心腹宮人出宮去,代為上香禮佛的。她老人家還在慈寧宮里設了小佛堂,每天上香祈福呢。”
原來如此。秦含真想起楚瑜娘進宮的理由,也就明白了。
秦柏看向趙陌:“你也得了消息?”
趙陌笑著回答:“方才去東宮向太子殿下回稟一件差事,就聽說了。外頭雖然還有許多人不曾得到消息,但肯定已經有不少人聽聞了。今兒去東宮辦事的官員可不少。太子殿下又是在與朝臣議事中途被叫走的。那時來報喜訊的內侍可能是歡喜得忘形了,說話聲音有些大,在場的朝臣們都聽到了幾句。后來太子殿下從后院回來時,也是喜形于色,大家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這種去得晚了的人,都有人熱心地為我說明原委呢。”
東宮有后,朝臣們基本都是歡喜的。眼下陳良媛還未生產,腹中胎兒不知道是男是女,因此大家還能矜持住。但等到皇孫降世,恐怕許多人都會歡喜得不得了吧?尤其是那些忠于皇室的保皇黨們,說不定都要高興得哭出來了。
當年大皇孫出世時,據說就有不少臣子喜極而泣。皇帝大費周張地大赦天下,也沒幾個人反對。到得如今,東宮子嗣更加艱難,忠臣良將們心中的喜悅只會更盛。當然,由于曾經鬧過幾回的宗室過繼大戲,恐怕心里不是滋味的人,也會有不少。
趙陌當然不是其中一個。他同樣十分歡喜。方才在東宮里,就已經先向太子殿下道過喜了。太子殿下再行納妃生子,他是極力主張的。如今有了成果,他心里也松了口氣。太子殿下清楚他的想法,對他反倒更加欣賞了。與那些極力想要爭取皇室好感,好入繼皇家為嗣的宗室們不一樣,趙陌是只要點頭,就隨時會成為皇家嗣孫的人,但他卻堅決婉拒了,絲毫不為權勢所惑。這樣的年輕后輩,怎會不令太子殿下另眼相看呢?
即使陳良媛一胎得男,皇孫要長大成人,接手朝事,還得等上十幾二十年呢。趙陌既然受到皇帝與太子殿下的青睞,屬于他的好日子還長得很。
趙陌跟著永嘉侯府一家人為東宮的喜訊歡喜了一場,晚上還在一處用了晚膳。飯后秦含真送他出門,趁著左右無人,豐兒又離得遠,便悄聲把秦錦春今日帶來的一些消息告訴他了。
跟秦錦春信服敏順郡主所言,認為楚瑜娘為人尚可不同,秦含真覺得楚瑜娘非常可疑。從她提前被冊封入宮,到陳良娣涉嫌暗害陳良媛,都十分可疑。
也許宮里的人都懷疑太子妃在楚瑜娘提前冊封這一件事上不大清白,有算計太子的嫌疑。但太子妃既然在女兒與心腹面前都一再辯解自己的無辜,那么秦含真就要懷疑,這個巧合會不會是楚瑜娘的陰謀了。太子妃一直告病,在向太后求恩典之前都沒出過東宮,若不派心腹去做事,又要如何上演一場“楚瑜娘被人算計之后,幸運地倒在太子懷里,然后提前被冊封”的大戲?而太子妃更沒必要做這種小動作,反正楚瑜娘早晚能被冊封,太后、皇帝與太子都已經默許了,提前什么的,根本沒必要。
秦含真可沒忘記,楚瑜娘跟蜀王府有些瓜葛,而蜀王府在后宮之中,還有秋嬤嬤這位故人在呢。慈寧宮里會有宮人公然在太子殿下面前陷害楚瑜娘出丑?真有這樣的人,恐怕秋嬤嬤第一時間就會出手壓下去了吧?因此,那場在太后、太子殿下與外命婦們面前上演的大戲,屬于楚瑜娘自導自演的可能性更大。當然,太子妃反應迅速,也不能說她就真的完全清白了。但以她最近時常犯傻的情況看來,她同樣被算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秦含真小聲對趙陌道:“楚瑜娘忽然提前冊封,會不會跟陳良媛有孕一事有關?四妹妹覺得太子妃娘娘似乎對此事并不吃驚,可能真的早有所聞,只是不曾泄露過口風而已。”
趙陌沉聲道:“不瞞表妹,其實太子殿下……也有這樣的懷疑。不過太子殿下并不認為楚瑜娘摔倒一事,太子妃完全沒有插過手。他覺得太子妃可能是因為察覺到陳良媛有孕,心里著急了,才會急著促成楚良媛受封,好爭取讓她早日懷上皇孫,不讓陳良媛專美于前。”
秦含真眨了眨眼:“啊?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