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成仙  第六六一章 隨緣

類別: 仙俠奇緣 | 古典仙俠 | 一指成仙 | 潭子   作者:潭子  書名:一指成仙  更新時間:2017-11-17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看到踩著太陽余暉,站在陰影里的虛影時,盧悅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

‘她’好像就是跟她耗上了。

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她’就踩著七字出來,今天恰好是五七。

這日子……

真是沒法過了。

盧悅使勁撓了兩下頭發,不知拿‘她’怎么辦才好。

如果能打……

她也下不去手。

就是罵……

她也罵不出來。

‘她’是她,‘她’又不是她。

反過來亦是,她不是‘她’。

她們是同一個人,又不是同一個人,一個還活在過去,一個已經希想未來……

過去的痛苦,她在慢慢放下,可是于十三歲的‘她’來說,卻始終都在,或者從沒消去!

最后一點陽光落下時,小小的虛影,再次坐在她原先坐的位置,拿起筷子倒起酒……

盧悅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她覺得自己又出現幻覺了,筷子和酒這兩樣東西,如果動的話,浮枷大師不可能發現不了,可是他老人家,還在敲木魚,還在念經呢。

可是她就是能看到‘她’,在吃肉喝酒!

盧悅小小地嘆了一口氣,當年死在這里時,她餓了兩天肚子,所以那三百多年,好像老是感覺肚子餓得慌!

‘她’跟了她兩百多年,或許也一直是餓著肚子吧?

想到這里,盧悅的眼睛有些濕,她坐到‘她’身邊,親自布菜,親自倒酒,看著‘她’吃過喝過,再把她吃剩的東西,咽到肚子里。

小小的虛影,終于賞了她一個看上去有些復雜,又有些小笑的眼神。

盧悅異常高興,再次布菜,再次倒酒……

浮枷抬起一絲眼皮,每七日,盧悅的某些行徑,便不可解。

今天他又看到了,心中深深地憂慮!

這丫頭明明知道,她面對的是心魔,可她好像一直在期待心魔的出現,好像對她自己的心魔,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這世上意識到心魔,卻又不思打壓的人……

“篤篤篤篤”

木魚再次被他加持了法力,清心咒在小小的破院里慢慢傳了出去。

盧悅接著吃剩菜,喝剩酒……

在和雅悠長的梵音中,在木魚聲聲中,與‘她’合作得異常愉快!

半天之后,浮枷終于沒受住,從刑院退了出來。

“跟我說,你們超度的是誰?”站到谷令則面前時,老和尚的神情異常嚴肅,“盧悅明明知道,那個人就是心魔,卻在滋養心魔!”

谷令則心下一抖。

只有十三歲的妹妹,死時到底什么樣子,盧悅根本沒跟她說過。

可是哪怕不說,她也能從盧悅的某些行徑上,猜出一些來。

她那么恨爹,恨丁岐山……

不惜代價也要毀了鬼面幡,任何膽敢收魂的魔門修士,有見不過不放過,只要落到她手里的,全都魂飛魄散……

那日,她一直在說丟棄、欺騙、傷害……

她是想喝那碗孟婆湯的吧?

“谷令則!”浮枷加持靈力的聲音,炸響在谷令則的耳邊,“你知道盧悅再這樣下去,會落到什么境地嗎?

說……,超度的是誰?”

“我自己!”

谷令則大駭,“盧悅!”

浮枷亦回頭看向盧悅。

“前輩,我的心魔是我自己。”

浮枷額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這話,很早很早以前,他聽一位師兄說過。

盧悅按了按肚子,她吃得太飽了,不同于只有十三歲的‘她’是虛無之體,無論多少,都可以吃得下,她實在是……

“前輩,您說這世上,有自己害自己的人嗎?”

浮枷:“……”

修仙界自己成為自己心魔,然后把自己害了的人多著了。

只是從來沒有人,用做法事的方法,來超度自己的心魔。

“雖然我被人叫做魔星,可是前輩,我也有我的底線,我相信我的底線,所以,不管我的心魔成長到什么程度,因為那份底線在,因為‘她’想我幫‘她’看得更高更遠,都不會害我。”

十三歲的盧悅,雖然曾經恨天恨地,可是本心深處,卻還是柔軟的,若不然,當初在德化城遭遇鬼宵,不會那般毫不猶豫地救人。

在面對谷令則的時候,更不會由著她與她親近……

盧悅陪‘她’吃一頓,‘她’這輩子來說,可能最好的飯時,突然覺得,自己那樣想讓‘她’消失,何償不是另外的一種丟棄?

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可是從始至終,‘她’從來不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

‘她’只是默默地陪著她而已!

被所有人叫做廢物的‘她’,也有自己的渴望,渴望不被人叫廢物,渴望被人認可,渴望在大家看到谷令則的時候,也能看看‘她’……

她是‘她’,她們彼此是一個人。

盧悅吸吸鼻子,即對別人說,也對自己說,“我一定會進階的。”

浮枷:“……”

他發現,他的頭又疼了起來。

帚木師兄,一邊防備著他的心魔,一邊又滋養著心魔,甚至因為曾經的際遇,他還把心魔當成了天道意志的執行者,所有被他算到可能危害世間的人,他都提前一步找到,能度化便度化,度化不了,一掌滅了。

現在,盧悅又這樣。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啦?

他跟自己的本性作戰,一路苦哈哈地修煉,在他們面前,是不是就是個笑話?

“……阿彌陀佛!老衲的師兄帚木,也如小友一般,在助長他的心魔!”

浮枷深嘆一口氣,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才不要跟這種妖孽一般的天才比,“小友若是想尋什么經驗,可以與我再去一趟磐龍寺。”

帚木大師啊?

盧悅往后退了一步,她可怕那個,一直想要化她入佛門的老和尚了。

“大師,我們的法事,還沒做完呢。”

浮枷的胡子抖了抖,都決定跟心魔和平共處了,還超度什么?

“做任何事,我們都得有始有終!”盧悅回他一個微笑,“而且,聽大師念經,可以消卻心間的很多不平之事!”

超度‘她’亦是超度她自己。

盧悅覺得,‘死’是一件大事,能請到浮枷大師親自做法事,無論如何,也要珍惜,絕不能半途而廢!

浮枷默默地回頭。

他覺是,他也要好好地念經,消去心中才有的起伏,若不然……最后倒霉的肯定還是他自己。

“你……”

谷令則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盧悅,這世上敗在自己心魔上的修仙者,大有人在。遠的不說,她的師父花散,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盧悅揉著肚子,“不過,我已經想好了,不去刻求,一切隨緣!“

谷令則:“……”

“我兩次結丹,一次元嬰,心魔劫里,‘她’從來沒出現過。”

出現的一次,還是示意她被丁岐山的幽泉做手腳的時候。

雖然在木府失了飛淵,可是那與‘她’無干,‘她’的本意是想幫她的。

“走吧!我肚子裝不下了,這次輪到你吃剩的了。”

谷令則被盧悅拉到一堆祭品前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花散陰著臉,在客棧里,看到面色有些蒼白的谷天樂。

神識微探間,她的神色更為黑沉,“別裝了,盧悅根本就沒踢傷你,小心裝過頭,她回過神來,再不饒你。”

什么叫裝?

谷天樂眼中閃過一絲惱恨,他到現在就是不明白,七姑姑怎么能什么話都跟八姑姑說。

他幫著花散軟禁她,那不是被情勢所逼嗎?

可恨,最后得好的是她。而他……卻再不被八姑姑所喜!

如果這世上有后悔藥,他一定去買來。

“哼!你反怪上我了?”

花散看他神色,冷笑一聲,“令則對谷家,始終都有一份責任,決不是多嘴之人。”

“呵呵!不是多嘴之人?那現在的谷家是怎么回事?我又是怎么回事?”

谷天樂太生氣了,老爹停了谷家對他的供給,甚至還要求他反哺。

曾經疼他愛他的八姑姑,這么多年沒回來,沒見過面,如果沒人在她面前瞎說什么,她怎么會在剛見面的時候,朝他下手?

那一腳,對于結丹修士的他來說,雖然是沒讓他重傷,可是輕傷絕對的有。

這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在于,他以后,再也無法打八姑姑的旗號,交往各方了。

“你?呵呵!很簡單。”花散笑笑,“回去問問你師父,他當年與盧悅是怎樣的一幅情形?逍遙門與靈墟宗同為四大道門之首,彼此打壓,早成常態,池溧陽與盧悅互祝早死的時候,只怕都還沒筑基呢。”

谷天樂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了。

臨來的時候,師父面上的表情,奇奇怪怪的,可是……怎么會?

明明他是她帶到靈墟宗的,如果不喜師父,當初把他交給師父的時候,她怎么會那么放心,那么開心?

“你……”

花散看著他,心下有些復雜,“你差你師父和盧悅遠著呢!”

谷天樂握了握拳,“還請……請師伯解惑一二。”

師父討厭蠢才,當時既然沒說,自己去問,肯定也不會說,谷天樂想過來想過去,還是只能問面前這人。

花散坐下來,端起他親自奉上的靈茶,嘆息一聲,“順風順水長大的,果然不如自我拼搏的。”

谷天樂強忍怒氣,他怎么會是順風順水?

不能修仙的痛苦,他嘗了多久?

那份午夜夢回,忍不了的傷痛,有誰能了解?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盧悅和池溧陽沒有私仇,他們各自代表逍遙與靈墟,在彼此能打壓的時候,盡量打壓。”

花散心下微動,當年她也是這樣。只不過,她所用之陰謀……

“可是,在需要合作的時候,他們合作的也從不比旁人差,當初在墮魔海,你師父,就在盧悅一路的保駕護航上,大發利市,傳遞歸藏之名。”

谷天樂微有怔愣!

“……你應該慶幸,你是谷家人,是谷令釗的兒子。”

花散壓下心里的萬千心緒,深嘆一口氣,“盧悅是功德修士,本性之中,與谷令則一般,對自己的至親之人,都心慈手軟到了一定境界。”

谷天樂面皮抽了抽。

谷家也就這些年,才好了些,以前……

“谷天樂,谷家當初落到那般的處境,只能說,時也命也,與盧悅……可沒主要關系。”

花散冷哼一聲,雖然她一萬個看不上那個差點收在手里的丫頭,可這小子這幅表情,她還是為谷令則和盧悅心痛得慌,“有一句話,不知你可聽說過,所謂不作死便不會死,小子……,聽你師父的沒錯,聽我的……也沒錯,可是對有些人,你得憑自己的心辦事!

世人萬,有些人,坑不得……,如果一定要坑,就多學學你師父的陽謀,學學他的拿得起,與放得下。”

有沒有坑上別人,花散不知道,可是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當年做下的事,把自己坑了。

惠馨進階元嬰中期,時雨在沖擊化神,她……卻完了。

看在谷令則的面上,她能提點這一句,后面的,可是懶得再管了。

花散從客棧出來,連近在咫尺,大做法事的國師府,都不想進了。

她站在大街上,眼中難得的迷茫!

剛過來時,她想看盧悅笑話的。

可是半途聽說,谷天樂被盧悅踹出國師府,她又想來問責谷令則,怎么能讓一個外人,那樣欺負靈墟弟子,欺負她谷家人?

花散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何必呢,進去,只會讓令則為難,徒弟難過了,難道她就能得到一點開心?

走吧走吧!

正要轉頭走人的時候,卻發現長街的另一頭,一個以為早死老熟人,重新出世,還正冷冷地瞧著她。

“你來干什么?”時雨縮地成寸,幾乎在抬腳間,就站到了花散面前,“又想落進下石了嗎?”

落井下石?

花散輸人不輸陣,冷笑笑,“灑水國是我靈墟地盤,時雨,我還沒問你來干什么呢?怎么?為了盧悅,你連化神都不沖就跑出來了?”

時雨大怒!

她確實在沖關的緊要時候,原本盧悅歸宗,她應該馬上出關的,只是當時因為有所得……,無法脫身,后來申生師兄又說,盧悅回復正常,她才沒出關。

可是現在……

那丫頭,這樣在曾經的國師府,大做法事,別人可以以為是谷令則,但養她長大的申生和她,都知道,一定是盧悅出問題了。

“滾……!花散,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見你一次,我揍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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