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有綠豆湯可以喝,是多么幸福的事啊。要是有蜂蜜就好了,還能做綠豆糕。
“不忙。”向剛笑著瞥了她一眼,一說到吃,這丫頭似乎就不怕他了,“正午日頭毒,我打算四點以后再去,順便看看陷阱里有沒有收獲。吃過飯先來你家把雞舍修好吧。你那兩只雞總不能一直養在你師傅家。被人舉報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張家了。
這段時間農忙,向榮新怕天熱有個好歹,就讓張有康中午也在衛生院坐堂,這期間午飯由大隊提供。
張奶奶若是一個人,熬鍋雜糧粥、就著涼拌黃瓜、冰草,好賴一頓也過去了。
不過今兒個清苓沒上山,向剛上山不到半天又背著倆竹筐回來了,自然不能囫圇對付了事,正兒八經煮了一鍋米飯、炒了兩個快菜、又在飯鍋里蒸了幾個咸雞蛋。
這蛋不是張家自個兒養的雞生的,而是清苓送的野雞蛋。
綠殼的雞蛋,腌過之后看上去跟鴨蛋似的,味道也比家養的香。
筷子一捅,黃燦燦的油就淌出來了。
在夏日炎炎的正午,單單看著就令人食欲大開。
“師娘,師傅在大隊部的伙食咋樣啊?要不我送倆咸雞蛋過去?”清苓到了后,幫忙把桌子擦干凈,總覺得師傅不在,他們這幾人有點像吃獨食。
“不用管他,有書記在呢,哪會餓著他!”張奶奶笑著往兩人跟前各放了個雞蛋,“咸蛋我煮了好幾個,晚上有他的份。來來來,快坐下吃。剛子今兒累壞了吧?扛了那么多柴禾還有兩大筐山芋回來。下回悠著點,別仗著年輕無論多重都往肩頭扛。你大爺就是吃足了這樣的虧,如今上了年紀,一忽兒這兒痛、一忽兒那兒痛的。”
向剛點點頭,表示聽進去了。
張奶奶又佯裝生氣地說起清苓:“你這丫頭也是,既然沒出門,咋不早點過來?要是沒讓剛子去喊你,是不是就不過來吃飯了?”
清苓討好地往師娘碗里送了塊地三鮮里的茄子,紫色的茄皮油汪汪的,看著相當誘人:“我這不是難為情嘛。我是徒弟,是小輩,師傅師娘是長輩,哪有做徒弟的一天到晚跑師傅家蹭吃蹭喝的?”
張奶奶拿筷子沒好氣地敲了清苓額頭一下:“你這是寒磣我跟你師傅哪。咱家這幾天吃的,除了菜地里割的,哪樣不是你和剛子從山上背來的?這能叫蹭吃蹭喝嗎?要這么說,我跟你師傅才要沒臉了。”
“……我錯了。師娘莫氣、莫氣。徒兒保證下次絕不再犯。”
“還有下次啊?”
“沒了沒了!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好不容易把師娘哄高興,清苓抹了把汗,轉而說起向剛說的野綠豆的事:“師娘,要不晚點兒我跟著剛子哥一塊兒上山,把成熟的綠豆全給摘回來吧。綠豆用處可大了,能入藥,能熬湯,還能做各式各樣的點心。您不是正要托人給我大伯捎東西嗎?順便捎些綠豆過去。大熱天的,忙碌一天下班回到家,喝碗綠豆湯多神清氣爽啊。”
張奶奶正為托人往省城捎東西的事犯難呢:“這會兒農忙,別說省城了,縣城都沒幾個人去。天熱,熏雞再能放,也放不到冬月、臘月啊。我看要不還是蒸蒸吃得了,你和剛子兩個都出了大力氣,合該補補。”
“別!說好的給我大伯他們吃的,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了,咱們昨晚不是才吃過肉,又是魚又是肉的,哪里還需要補了?”
可天熱、放不住也確實是個問題。
清苓小臉皺成一部門,想啊想,半晌,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問師娘:“要不我去省城一趟,給大伯送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不行,你胳膊還沒好呢,路上有個擦碰咋整?這可不是去縣城、來回擠趟渡輪就行了,這是要坐火車的,下了火車還得擠電車,下了電車還得東拐西繞地走。那兒的房子可不像咱們這兒獨門獨院,站村口一問就知道哪家是哪家。那兒的房子一幢幢長得簡直一模一樣,一幢里面住好幾十戶,大的有上百戶呢。那里的人態度也怪怪的,還沒怎么問就擺出一副‘別問我、我啥也不知道’的冷淡表情,唉……前幾年我跟著老頭子去了一趟,唉喲,轉得我頭暈眼花。你一個姑娘家,又是頭一遭出遠門,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張奶奶一口氣說了一通,越說越覺得小徒兒這提議不合適。
就為送只熏雞并一些菜干、雞蛋,特地跑一趟省城?
算了吧,車錢不是錢啊,這錢拿去供銷社,能買不少吃的了。
清苓還想再爭取一下,畢竟沒去過省城嘛,趁此機會帶著小金見見世面也好啊。等胳膊好全又要按部就班地下地上工了,等下回,不定什么時候才有這樣的機會。
兩人你勸我、我勸你,誰也沒勸服誰,向剛輕咳一聲,插嘴道:“我再過十來天就回單位了,我可以給大伯捎去。”言外之意,你倆就別爭了。
“對哦!剛子的單位就在省城,那感情好,多放十天半個月壞不了。只是真的順路嗎?”張奶奶忐忑地問。
都說國家單位規矩多,要是耽誤了他回去,或是有什么不好的影響,豈不罪過大了?
“順路。”向剛點頭表示肯定。
張奶奶放心地笑了:“那成,這幾天我把要捎的東西理出來。放心!不會讓你多帶,就一些簡單吃食。”
向剛擺擺手,忙說沒關系,他一個大男人,幾百斤的東西都扛過,還怕多背幾個包么。
清苓瞪了他一眼,眼瞅著要把師娘說服了,臨門一腳被這家伙截了胡,要說多郁悶就有多郁悶。
吃過飯,稍歇了一會兒,未免耽擱張奶奶午休,向剛起身說去給清苓家修雞舍。
做為主人,清苓自然跟著走了。
兩人和張奶奶道了別,一前一后跨出張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