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男的都要走進小區了,悠長的聲音又讓她停住了腳。*隨*夢*小*說w.suimeng.lā
“冰糖葫蘆咧,賣冰糖葫蘆了……”
江男回頭瞄人家那糖葫蘆,連糖葫蘆上的黑芝麻她都瞧的一清二楚。
賣貨的趕緊招手拉生意,停下自行車介紹道:
“姑娘,我這做的可干凈了,蜂蜜加紅糖熬成的糖稀子,可好吃了,來兩根兒?家里的老手藝,過兩天兒徹底開化就不能賣啦。”
江男心里在做著斗爭,那是糖啊,她一百五十多斤吶,還吃啊?
轉過身走兩步,又轉回來叫道:“給我來三根兒。”給爸爸媽媽一人再來一個。
此時江家,大家哪知道失蹤大半天兒的江男就在樓下啃糖葫蘆呢,那胖妞還正掩耳盜鈴般用舌頭舔舔糖味兒,然后把糖吐掉只吃山楂。
江男心里同時還挺高興挺慶幸的,這兩天辦了好多事兒,尤其是終于不勞而獲得到很多隨意支配的零花錢了。
這不嘛,她爸當時給她收整錢,但當時她爸不是偷摸想留私房錢被她識破了嗎?
完了她呢,又領她媽去了幾家銀行,拿著爸爸的身份證把整數全轉在她名下,所以媽媽看到的是那個大數目。
她今兒又背地里去了一趟銀行,把爸爸當時想偷摸留下的私房錢變成自己的,移花接木,買了手機,取了三千塊。
樓上的蘇玉芹在埋怨江源達:
“男男說去找你買電腦,沒買呢,你就能讓她暗下里走?她說去干啥你就聽?你咋當爸的?你姑娘前兩天才抽一回不知道?醫生說沒說最近得多觀察,你耳聾啊?
我要是知道你這么不上心,我都不能讓她去找你,我現在恨不得她不能離開我眼么前兒半小時。你一天天竟裝好爸爸,一到關鍵時刻就啥也不是!屬你對她最差!”
這噠噠噠一串兒的話,連卡殼都沒卡殼就冒出來了,很不像蘇玉芹以往風格,讓人側目。
苗翠花拉著女兒胳膊,心里有點兒著急。
哎呀她家這妮兒,咋一段日子不見感覺忽然脾氣變大了:“都別吵吵,男男都那么大了,不能啊,啥事兒沒有。”
江源達舔了舔下唇,在江男屋里翻電話號碼本,試圖找到江男小玩伴兒們的電話,他很沒底氣的回了句:“那我哪知道她在撒謊,男男最近格外不聽話,我還能揍她是咋地?都那么大了。”
蘇長生在客廳里用兩手往下壓壓,罵自個兒閨女道:
“小芹你吵吵把火啥?那又不是個小奶娃娃,得有人背著抱著的,誰還沒個小同小啥的,備不住上哪玩去了,你大驚小怪啥!”
“上哪玩去啊爹?這都幾點了?到點兒吃飯不回家?
我大驚小怪?你們啥啥都不知道能不能別摻和。
男男最近根本就不出門找同學玩,她在瞎忙別的。
我本來昨晚做夢就不好,她要是再暈道邊兒可怎么整?人家醫生說了,再犯病就不是住兩天院兒的事了,她要是在家我隨她怎么折騰,你當我愿意扯脖子喊?”
蘇老爺子一看女兒那副忽然焦躁到不行的樣子,就跟天要塌了似的,他理解女兒是被外孫女嚇著了,可理解是理解,嘆了口氣道:
“趕明兒上學你也跟著?你罵源達有啥用?一著急上火就知道互相埋怨,坐下,看看能不能找著誰問問。
你們也是,不是有那個叫什么PP機,擱家閑著也是閑著,倒是給她掛上啊。”
江男開門就聽到了PP機。
同時屋里好幾個人一起出聲問:“回來啦?”
江源達從女兒臥室出來,和蘇玉芹又一起加了句:“去哪啦?”
江男卻顧不上回話了。
她本來想先二月末解決完爸爸婚外情,看看媽媽的狀態,三月開學了忙轉校,五一就去趟姥姥家。
因為她格外的想念他們,想念美麗的稻田邊,小土狗們在聊天,姥爺坐在炕頭點卷煙,她在毛驢車上玩蟈蟈仰頭望天,而此刻姥姥姥爺就在眼前。
姥姥,七歲半會紡棉花,十八歲就出嫁,腰腿時常酸疼,那是年輕時,姥姥總是想著干活落下的病,姥姥見著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男男啊,吃飽了沒?”
上一世,姥姥去世在母親之前,很突然的,半夜睡覺心臟病犯了,救治不及時撒手而去。
江男站在家門口,眼眶濕潤了,眼神又從苗翠花的身上轉到蘇老爺子的臉上,這回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流到腮邊,嘴邊還粘著糖渣。
姥姥去世后,媽媽比姥姥還突然的說沒就沒了,姥爺是先送走姥姥,又白發人送黑發人,似一夜間就病倒住院。
那時候姥爺一宿一宿不睡,更是不配合醫生檢查,凡是睜眼,就大罵媽媽不孝,捶打著爸爸說他一定是干了不是人的事兒。
又哀莫大過于心死,指著舅舅說:早活夠了,一句囑咐不到你都不長腦袋琢磨琢磨。沒有養兒防老,沒有,到頭來是生了兩個要賬鬼。
姥爺將該罵的都罵了一遍后,某天清晨就莫名其妙的糊涂了,連醫生都說不清病因。
爸爸進病房看他,姥爺說:
“源達,鍋里還給你留著包子呢,快趁熱吃。”
“小芹不懂事兒,在家讓俺們給慣的,你多擔待吧。”
“咱家那幾畝地,你得回來幫我歸攏歸攏,你年輕有勁兒。”
江男此時想起這些,好像又聽到了姥爺在病重時拉著她手,人已經糊里糊涂卻哄她道:
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里唱大戲;
接姑娘,請女婿,就是不讓男男去;
不讓去,也得去,騎著小車趕上去……
江男又看了遍蘇玉芹和江源達,忽然閉上眼睛,眼淚刷刷掉到哭出聲了:“嗚嗚,嗚嗚嗚”,重生真他媽好,想見誰見誰,啥都來得及,誰都沒離開。
想到這,竊喜的快樂都快要淹沒她了,江男是又哭又笑,這可給屋里的幾個人嚇壞了。
幾個人連聲問:“咋的咋的啦?啊?發生啥了?哪難受啊是咋的?”
江男舉起胳膊想抹眼淚,卻哭的直抽搭:“沒、沒事兒,想、想……”到底沒說出真的想你們了,而是抬胳膊時看見了糖葫蘆,將手里的剩下半根,遞給站的最近的苗翠花:
“嗝,姥姥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