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別忙活了。”邢有榮忙攔住了秦素,語聲很是恭敬:“我就是來請殿下的。陛下說好久沒見您了,想得慌,如今正在壽成殿等著見您去說話兒呢。”
秦素一下子笑彎了眼睛。
她正發愁著要怎么讓幫手早日進宮呢,這不,機會來了。
“這是我的不是,該當我去瞧父皇的。”秦素口中說著話兒,一旁侍立的白芳華十分知機,已是飛快地將阿栗與阿梅叫進了屋,沒多大功夫,阿栗便捧著件雨過天青出白狐貍毛的蜀錦斗篷快步走了過來。
秦素今日穿著一身很雅致的天水碧衣裙,這種顏色在大陳算是正色,普通百姓是不能穿的,而天水碧也是中元帝很喜歡的顏色之一,為了討好這位父皇,秦素的衣裳差不多都是這一類的。
“邢大監辛苦了,大冷的天還為傳話跑了這一趟。”說話間,阿栗已經快手快腳地將斗篷給秦素披上了,而白芳華此時也重新出屋,上前給邢有榮行禮問安,一面便將個大大的錦囊交給了他。
逢喜有賞,這是宮里的老規矩了。中元帝召見自是喜事,秦素這賞封給的也很足,是一小把金豆子。
這還是當初離開青州時,太夫人托程廷楨捎來的路儀,這樣的金豆子,秦素手上足有兩大匣。
其實,在秦素原本的計劃中,到底她也是秦家“養大”的,臨行前怎么也該與秦家人見面話別,全了這份“恩情”。
只是她沒料到,中元帝對她這個“女兒”極是渴盼,秦素離開青州時非常匆忙,竟沒撈著機會再見秦家人一面。而太夫人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湊出這兩匣金豆子,也確實是很有眼色,知道秦素在宮里上下打點,需要這些。
“謝公主殿下的賞。”邢有榮笑嘻嘻地接了錦囊,心下對公主殿下的大方懂事也更加贊賞。
所謂“父母命,行勿懶”。一聽中元帝有召,秦素連屋都沒回,直接套了件斗篷便走,稱得上是對這句話的最好詮釋。
此時秦素已是穿戴完畢,白芳華端詳了她兩眼,確定她的服飾再無問題,便招手叫人抬了步輦,秦素坐上去之后,便由邢有榮親自在旁跟著,白芳華等一行人隨后,擺開公主儀仗,浩浩蕩蕩地往壽成殿而去。
雪后的天氣頗為寒冷,北風地在人身上刮著,像是能刮下一層皮來。
秦素此刻的心情卻是頗好,掀開錦帳欣賞著外頭的雪景,只覺得這擁雪堆玉般的皇城,也有一種剔透的美麗。
永壽殿離著壽成殿倒不太遠,行不過半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中元帝已在殿中等候多時,聽聞外頭小監通傳“晉陵公主求見”,他便立刻笑道:“快宣進來吧。”
他的話音落下沒一會兒,便見門簾掀處,走進來一個嬌柔艷麗美人兒。
晉陵公主一身素雅、美艷如花,連發上插戴的簪子都是中元帝最喜歡的碧玉流蘇簪,自門外行來時,直若水蓮花迎風盛放,說不出地好看。
“快快進來,叫孤好生瞧瞧咱們大陳的公主是不是又好看了。”中元帝笑著向秦素招了招手。
秦素可不敢真的就這么過去,仍舊先是跪禮問安,方才滿臉孺慕地走了過去,半是笑半是委屈地道:“父皇日理萬機,阿巧不敢打擾,算算日子,阿巧已經有二十三日沒見過父皇了呢,真是好久好久了。”說著便嘟起了嘴,眼圈兒都快紅了。
這小女兒家撒嬌似的語氣,立時讓中元帝的一顆慈父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瞧瞧,你倒還來埋怨孤,孤不叫人來找你,你都不愿意來瞧瞧孤這個老阿爺。”中元帝笑瞇瞇地說道,一面已是踏下玉階,坐在了一旁的九龍扶手椅上。
秦素立時乖巧地湊上前去,將那扶手椅后頭的錦褥挪了挪,一邊挪一邊還問“放這里父皇可覺得舒服?”那一份兒小意殷勤,簡直是能化掉人的心。
中元帝的嘴不由自主地就咧開了,直樂得滿臉開花。
邢有榮在旁邊笑吟吟地瞧著,心里再次得出了一個判斷:這位公主殿下,只怕會受寵很久、很久,至于其受寵的原因,就三個字兒:會來事。
待將錦褥安頓好之后,秦素便在中元帝的要求下坐在了一旁的鼓凳上。
她可不像那些小心翼翼的皇子們,中元帝賜了座他們也不敢坐實了,只敢挨小半個屁股在凳子上,坐著簡直比站著還累。
秦素根本不管這些,她就實實在在地坐了下去,面上一派坦然。
中元帝瞧在眼中,越發覺得這個女兒心眼兒實在,不玩那些虛的,是個好孩子。
一旁的邢有榮看了,只能在心里感嘆。
什么叫偏心?這就是了。
換了旁人你坐一個試試?中元帝不打你個屁股開花,他就不是中元帝。
邢有榮在心中大肆腹誹,而此時,這天下間最尊貴的父女二人終是敘完了寒溫,開始說些閑話兒解悶。
中元帝招秦素過來,就是要與她說話解悶的,此時見她言語天真、神情嬌俏,自是心懷大慰,那連日來耽于公務或家務事的煩惱,也消去了許多。
窗外雪色堆積、朔風如刀,而殿中卻是一室如春,暖意融融,這氛圍直是好得讓人險些以為,這世間的親情,亦如這滿室春溫一般地叫人歡喜著的。
秦素心中早有成算,此時見時機正好,便向阿栗抬了抬手,復又轉向中元帝,面含羞赧地道:“父皇,兒臣見永壽殿的梅花開得極好,便時常照著作畫,今日兒臣斗膽挑了一幅出來,想要請父皇指點指點,好不好?”
說到最后的三個字時,她的聲音甜軟得像是浸了糖汁兒也似,中元帝聽了,只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坦了。
“好啊,那就叫孤瞧瞧晉陵的畫技如何吧。”他笑著站起身來說道,看向秦素的眼神滿是慈愛。
此時阿栗便走上前來,呈上了一張卷好的畫兒,秦素上前接過,親自將之展平了,攤放在中元帝的眼前,小聲地道:“還請父皇瞧瞧,這畫兒可使得?”她一面說話,一面滿臉惴惴地看著中元帝,那雙剔透的眸子里像汪著水,帶著明顯的不安與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