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蕾越告老后不久,鐘離鳳儀有一天突然主動對錢淺說起這件事。
“小五,”鐘離鳳儀審視著錢淺:“你是否覺得凌將軍很是冤屈?”
錢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怕自己的回答如果不能讓鐘離鳳儀滿意,會給凌家帶來更大的麻煩。
“你照實說就好。”鐘離鳳儀笑了笑:“不必有顧慮。”
錢淺偏頭想了想,決定還是憑著良心為凌家說句話:“母皇,凌將軍一向恪盡職守,并無居功自傲,也從未有把持朝政的想法。”
“朕知道。”鐘離鳳儀沉著的點點頭:“凌將軍心里的委屈不平朕都知道。但是小五,坐在皇位上,你需要考慮的并不只是某一個人的利益,某一個人的委屈。凌蕾越的確非常本分,但你確定等你登基之后,她這個圣上外祖的身份,不會被旁人扯來作虎皮?若是大臣們忙著結黨營私,爭權奪利,誰來做事?”
“可是……”錢淺想說那些事不一定發生,但是她剛張嘴就被鐘離鳳儀打斷了。
“沒有可是!”鐘離鳳儀非常嚴肅:“小五,你記得,今后你肩上擔著的是江山社稷,是百姓民生,任何有可能的不利因素都應該消滅于萌芽之中,哪怕為此冤了個把人。是鐘離鳳儀本人對不起凌蕾越,并不是女皇對不起凌蕾越,你明白嗎?你必須學會站在女皇的角度看問題。不要以為這個位置容易坐,你要受的委屈,遠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錢淺怔怔盯著眼前的鐘離鳳儀,心中一片復雜難言。鐘離鳳儀是個生活在女尊位面的帝王,與許許多多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現代位面政治家相比,她的治國理念并不先進,但她聰明通達,對自己國家的極具使命感。
對于后宮,她是個冷酷的妻主對于子女,她是個嚴苛的母親對于臣下,她是個狡猾強勢的君主……但對于老百姓而言,她的確是個好皇帝。
“小五。”鐘離鳳儀這樣告訴錢淺:“你這一輩子,是被綁在祭臺上的,這個御座會將你的骨血精神,一點一點刮下來,祭獻給江山百姓。一切都不重要,你只需要記住,你要守護的是這片江山。”
從鐘離鳳儀的御書房離開的錢淺一聲感嘆:“誰活著都不容易啊!”
“錢串子,你放心吧!我以后絕對不給你接皇帝的活!”7788把小胸脯拍得山響:“那么累的活,讓主角們去干吧!咱工資低,不受那個累!”
“你說的好聽!”錢淺一撇嘴:“我特喵的到底怎么當上太女的?!”
“這個得問鐘離鸞。”7788小爪一攤:“好好的她咋病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這個坑貨想不出啥靠譜主意。”錢淺翻翻白眼:“我現在就指望墨紫蘇了,派出去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都沒消息。”
錢淺始終也沒等來墨紫蘇的消息,與此相反,她等來了鐘離鸞的死訊。
“不可能!”7788的語氣斬釘截鐵:“鐘離鸞肯定活著!光標還在呢!”
錢淺怎么都不能相信:“會不會系統出錯了?她還活著為什么會傳出壽王薨逝的消息,而且母皇下旨讓風朝陽扶欞進京,尸體都快回來了你還說人沒死?”
“系統不可能出錯。”7788很有把握的點點小腦瓜:“雖然不知道風朝陽帶回來的靈柩是咋回事,但是一定不是鐘離鸞。”
“7788……”錢淺很嚴肅:“只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眼下的局面!那就是鐘離鸞她跑了!”
“有可能!”7788伸著小爪子扒拉著主角波形圖:“原劇情里有個重要劇情節點,鐘離鸞當了女皇后微服出巡遇到刺殺,是靠著墨紫蘇的藥詐死逃過一劫。”
“呵呵呵……”錢淺簡直不知說什么好:“所以我找了大半年的墨紫蘇其實一直都在鐘離鸞身邊對吧……否則她哪來的詐死藥,特喵的這就是職業歧視,女主這么大的金手指,她想跑我能抓得住她嗎?!”
“呃……”7788一噎:“要不我去申訴吧?女主自己跑了,跟咱有啥關系啊?!”
“真這么簡單就好了。”錢淺低下頭默默看著腳下的青磚:“鐘離鳳儀說過,御座是個祭臺,鐘離鸞走了,我要代替她上祭臺了。我不怕吃苦,可我是個沒有金手指、能力資質又很普通的人,我怕我不能好好的承擔這份責任。”
“錢串子,我以前咋沒發現你是個悲天憫人的圣母呢?”7788撓撓臉:“圣母是個討人嫌的屬性,趕緊改掉!改掉!”
“那是因為我以前沒做過皇族,并沒有享受過百姓賦稅供養。”錢淺輕嘆:“身為皇族,只知享受不盡責怎么行?老百姓憑什么白白供養我?又沒欠我的。我不能做個尸位素餐的太女!真是的……本來想走好好保衛邊疆的路線的……”
從這一天起,錢淺更加勤勉的跟著慕丞相她們學習政事,也認真聆聽著鐘離鳳儀的各種教誨。沒了鐘離鸞兜底,錢淺對太女這份工作開始有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她真的很怕自己這個資質一般的龍套擔不起這么重的責任,因此她只能加倍勤奮的學習。
“這樣辛苦,早知道還不如讓你去秦城邊關。”慕君朝心疼地摸著錢淺的臉。
“總得有人擔起責任,不能人人都當逃兵啊。”錢淺抬起頭沖慕君朝笑笑:“你不要擔心,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忍,這些辛苦真的算不得什么。況且我也是為了多學東西,我資質一般,要扛起整個國家還是勉強了,總要多學些才安心。”
“你已經很好了!”慕君朝神色溫柔,他輕輕牽起錢淺的手:“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錢淺在皇太女這個位置上,一呆就是十一年,她從來都沒放棄過尋找鐘離鸞,可惜這位女主大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了消息。
鐘離鳳儀六十五歲那年,她終于支撐不住了,終年殫精竭慮終于拖垮了她的身體,使她急速地衰弱下去。彌留之際,鐘離鳳儀將錢淺叫到身邊,親手將玉璽交到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