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舒倒地的同時,閻景玉也一劍砍斷了裴仁楷的手臂,夫妻兩人頗為狼狽的倒在地上,被一群人刀劍相逼,倒顯得錢淺他們像是欺負人似的。
“哼!”裴仁楷沖著閻景玉冷哼一聲:“黃口小兒,僥幸得勝罷了。重霄至寶落在你手中算是糟蹋了。”
“重霄本就是我家傳之物,何來糟蹋一說。”閻景玉冷著一張臉看著裴仁楷夫妻:“你們無極門為了算計我家的劍譜,將我宗閻劍莊上下一百六十九口屠殺殆盡。裴仁楷,你落到今日這個地步,還有何話說。”
“閻少俠,您莫要被奸人蒙蔽,我們已經查實,謀害閻家的真兇是玄霧閣,還未來得及通知您,您就找過來了!”沒等裴仁楷說話,李云舒掙扎著跪起來,有些楚楚可憐的看著閻景玉:“我與你母親是閨中好友,自從你閻家出事,我就一直在找您,想要將您保護起來,我……”
“所以,你想找柳玉做兒媳就是為了保護我?”閻景玉冷冷一笑:“找個與我母親相像的女孩子做兒媳,然后假稱她是閻家遺孤,這樣你無極門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占有我家傳劍譜了不是嗎?這倒是好主意。唯一的問題就是,您不知道重霄劍譜在哪,因此我這個真閻家遺孤,你還得繼續尋找,所以你才派人去江南不是嗎?”
“這……”李云舒語塞一秒,緊接著又開始楚楚可憐的辯解:“這都是玄霧閣的一面之詞。當年閻家遺孤流落江南的消息,就是從玄霧閣傳出來的。”
“呵……”鄭大公子一聲輕笑:“裴夫人大概不知道吧?崔長老該說的都說了,玄霧閣的暗樁是裴掌門親自滅的口。你當年派了個不識字的本門弟子去民信局取信吧?最后還被滅了口,丟在無極門后山山崖下,不過這件事剛好被我們小桃子看見了。另外還要告訴你,柳玉,其實就是閻景玉。為了逃過你的追捕,閻兄弟男扮女裝許多年,他幾年前在無極門住了那么久,你有什么企圖,他能不知道?”
聽了鄭大公子的話,李云舒自知無可辯駁,一臉慘白的閉上了嘴。
“哼!我無極門無極心法堪稱武林一絕,重霄劍譜只有配上頂級內功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劍譜歸我無極門有何不對?宗閻劍莊實力普通,本來就無能力保住劍譜,若我不下手,難道還等別人先下手為強?可惜讓你這個小崽子逃了出去,功虧一簣!時也命也!”與李云舒不同,裴仁楷倒是顯得頗為硬氣:“要殺就殺,哪里那么多廢話!”
“既然如此,”閻景玉握緊了重霄劍:“裴掌門就先行一步。”說完一劍下去,直接將裴裴仁楷捅了個透心涼。
看見自己的夫君像個破麻袋一樣毫無聲息的倒在地上,李云舒反倒冷靜了。她淡淡瞥了閻景玉一眼,突然開口說道:“閻少俠,對不起閻家的是我們夫妻,與我兒子裴子空無關。當年你閻家出事的時候,他還不滿十歲,希望閻少俠手下留情。”
“自然。”閻景玉直盯著李云舒的臉:“冤有頭債有主,裴夫人請放心。”
“很好!”李云舒淡定地閉上眼,白蓮花瓣一樣的下頜微微翹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請動手吧。”
李云舒在心里嘲笑閻景玉終是年輕。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這個傻子答應了留她兒子一命,她的兒子一定會為她報仇的!重霄劍最終還是會屬于她的兒子!
只可惜李云舒臨死前的最后一個愿望注定無法實現。心里明鏡一般的裴子空在第二天清晨醒來,他回到自己家中,默默對著自己爹娘的尸體看了許久,最終跪下來對著爹娘的尸身磕了三個頭,之后就轉身消失在晨曦之中。
后來,江湖上再也沒人聽到過裴子空的消息,有人說他早就死了,也有人說他還活著,但是都是傳聞,沒有證據。裴仁楷死了,無極門頗有幾分樹倒猢猻散的架勢,最后還是李箬苡的爹匆匆趕回了門派主持大局。幸好李箬苡的爹是裴仁楷的師弟,所練也是無極心法,否則無極門真的是徒有其名了。
一年之后,錢淺穿著一身淡粉色衣裙嫁給了閻景玉。她真的一輩子沒穿過紅色和黑色的衣服,也很少離開閻景玉的視線。閻景玉幼年親眼目睹父母被虐殺,就算最后幸運遇到柳飄飄和鐘一脈盡心愛護,就算后來結識了可以背后相托的朋友,但錢淺一直知道,閻景玉心中有一個角落,始終一片荒蕪。
閻景玉不能忍受錢淺長時間離開他的視線,只要看不見她,就會十分恐慌的擔心她會不會出事。錢淺理解他,也愿意遷就他,從來不會離開他很遠。
閻景玉似乎也不是很擅長與自己的孩子們相處。錢淺一開始覺得,閻景玉也許需要一個真正溫暖的大家庭才能讓他重新建立安全感,因此她很努力的生了四個兒子,她活了那么多輩子,還從來沒有生過那么多孩子呢!四個,居然全是兒子。有兩個孩子繼承了鐘一脈的衣缽,成了神脈谷的繼承人。而另外兩個,一個姓閻,繼承了閻家赤炎劍和烈焰劍譜,資質最好的那個姓了君,繼承了君家重霄劍譜。
只可惜錢淺判斷失誤了,孩子不少,卻并不太討閻景玉喜歡。這四個小倒霉蛋全部都被閻景玉痛快的丟去給鐘一脈養活,鐘一脈和柳飄飄沒有孩子,對于帶孫子這個任務簡直不能更開心。而表面上看起來一切正常的閻景玉,這一輩子卻始終像個恐慌的孩子一樣,似乎只有看著錢淺才能安撫住他內心的孤獨和不安。
“小桃子,要笑。你笑了,天就亮了。”閻景玉總是這樣說。似乎在他眼里,只有錢淺的笑容,才能讓他灰白色的世界染上色彩。錢淺理解,所以這一輩子,她努力在笑,一直開開心心的,直到她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錢淺老了,她在這個世界真的挺長壽的,因為她有兩個神醫兒子,日常保養不在話下,等到她八十歲了,身體不行了,這倆敗家孩子還是日常各種珍貴湯藥使勁吊著,就是不許她死。不得不說,在這種位面,活到這把歲數,真是個奇跡了!她哥曲離、老伙伴趙曦和和墨無影都沒熬過她,全都先她一步離開人世,他們老兩口目前還在世的老朋友也就剩下諸葛流風了。
只是錢淺畢竟是人,是人就有死的那一天,就算錢淺的兩個兒子用盡一切珍貴藥材,錢淺最終還是要離去。在她離開的那天,老邁的閻景玉倒是很平靜,可是來送她的諸葛流風卻哭得無比傷心。
“你哭什么啊?”錢淺有些奇怪地看著胡子已經白透了的諸葛流風:“咱們都這個年紀了,遲早有這一天,還看不開嗎?”
臉上爬滿眼淚的諸葛流風抬起頭,只沖錢淺說了一句話:“你走了,再沒人能留住他了。”
諸葛流風的這句話,錢淺心知肚明,但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沖著異常平靜的閻景玉努力咧嘴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