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薛平貴算是個省心的傷患,錢淺這個看護也算是認真盡心,因此兩人相處還算是愉快,白天錢淺干活盡量不遠走,而薛平貴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也盡量不生事麻煩人,唯一稍微有些不方便的就是晚上睡覺。
錢淺不是真正封建社會的女孩子,困擾她的倒不是什么男女共處一室的問題,什么共處不共處,不睡這唯一一間有門的屋子,難道要睡連門都沒有、屋頂塌了一半的屋子嗎?她可沒有自虐的習慣,地上打個地鋪,好歹有屋頂、有門可以遮風避雨。
讓她困擾的是,她只有一床鋪蓋,被子一床,薄薄的褥子一個,趙全福將她從家里趕出來的時候就讓她拿了幾件舊衣和這一床半舊被褥,打地鋪沒關系,可是眼下都是秋天了,她只有一床被褥,兩個人怎么都不夠用。
頭一晚上錢淺是用稻草墊著,靠著墻湊合了一晚上,壓根就沒蓋被子,但是薛平貴如果要是長期在她家里養傷,她也不能天天這樣靠墻湊合吧?
因此錢淺和7788商量了半天,最后讓7788指路,在河灘處砍了一大堆蘆葦回來。
薛平貴頭一天晚上被拉到錢淺的荒屋是昏著的,因此并不知道這家里到底什么情況,他一臉懵地看著錢淺絮窩一樣先是在地上鋪蘆葦,后來又將一大堆的蘆葦堆到床上來了。這是要編葦席?可是編葦席不是應該先將蘆葦清理一遍嘛!這還帶著碎葉子呢,怎么就一股腦的搬上床了?
“夫人,您這是……”薛平貴不安地往炕里面挪了挪,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薛公子,正要跟您商量呢,”錢淺一臉笑瞇瞇地沖薛平貴指了指那些蘆葦:“您這幾日若是要留在這里養傷,恐怕還得受些委屈。您瞧見了,我家窮得很,被褥也只有這一床,我尋思著,您傷著,著涼了總是不好,總得先緊著您。可是眼下已是秋日,我也不能沒個鋪蓋,因此跟您商量一下,被子您蓋著,只是這身下的褥子,換成蘆葦草,我呢,湊合用葦草打個地鋪,就蓋這床褥子,您看可好?”
哈?薛平貴呆了呆,似乎沒想到錢淺要說的是這個。鋪蓋只有一床?他瞟了一眼半塌的炕和缺了窗紙的窗戶,房子破也就算了,連鋪蓋也只有一床,這家日子到底咋過的?!
等等?薛平貴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和身下鋪著的窄窄的褥子,這么說,這家里平時只有這小娘子單身一人?這一床被褥,也只夠一人用。這么個年輕女人,還是嫁過人的婦人,一個人住在鬼屋一樣的破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寡婦嗎?還是丈夫遠行?他好像不小心賴上了一個單身在家的小媳婦啊!真尷尬!
薛平貴想到這里,臉上有些發燒,他紅著臉努力往炕里挪了挪,想要讓出褥子:“對不住了夫人……我沒想到……內個……”
肯讓出褥子就好,錢淺很滿意薛平貴的識相,她快手快腳地將褥子搬開,快手快腳地在炕上鋪了厚厚一層蘆葦,破天荒地伸出手扶著薛平貴躺回到蘆葦上。
“薛公子,委屈您了。”負責任的錢保姆笑瞇瞇地幫薛病號蓋上被子,轉身抱著褥子去給自己整理小窩了。
薛平貴躺在床上,瞪著破爛的天花板發了半天呆,尷尬得說不出話。他不說話,錢淺忙得要命當然也不會主動搭話,屋里的氣氛無比詭異。發了半晌呆,薛平貴突然想到,似乎還不知道這位小娘子姓什么,只好忍著尷尬開了口:“夫人,您看我在這里叨擾一日了,還沒請教怎么稱呼。是我失禮了。”
“姓姚。”錢淺一邊整理自己的鋪蓋,一面頭都不抬的回答。
“原來是姚夫人。”薛平貴笑了笑:“我……”
“千萬別這樣叫我。”薛平貴一句話沒說完,錢淺就抬起頭,一臉嚴肅地強調:“我娘家姓姚。叫我姚娘子就好,我并不是姚家夫人。”
娘家姓?!薛平貴又是一呆,他看了一眼錢淺梳得整整齊齊的婦人髻,愣是沒敢再多嘴打聽。也許人家是有什么苦衷不能說呢……他這個借地方休養的人還是不要亂打聽為好,反正也不關他的事。
薛平貴不再亂打聽,錢淺自然也沒啥自報家門的欲望,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一個干活,一個呆呆躺著,到了晚間,薛平貴的晚飯還是黍米粥加點心,錢淺很大方的分給了他一點八寶鴨。
眼下是秋日,雖然八寶鴨放在廚房一天兩天也壞不了,但時間久了肯定也是不成的,因此錢淺怕鴨子放壞了,很大方的跟病號薛平貴分享了難得的美食。
薛平貴倒是很吃驚,姚家小娘子看起來不簡單啊,這一只八寶鴨子在酒樓里賣挺貴的,這么窮的姚家娘子居然買得起這么好的菜?
“會不會太破費了?”薛平貴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在此療傷已經給您找了不少麻煩,怎能在飲食上再讓您破費。”
“這是我昨日賺來的。”錢淺笑笑答道:“不是花銀子買的,我也買不起。你安心吃吧,這些點心和鴨子若不趕緊吃掉,再放幾日也是要壞掉。”
薛平貴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千層糕和八寶鴨,最終還是忍住好奇沒有亂打聽。總歸與他無干,他犯不上多嘴,這次的確是麻煩這位姚家小娘子了,等他過了這一劫,自然要好好感激,兩不相欠。
因為頭幾日擔心薛平貴感染,錢淺連續幾天都沒有進城務工,她就在附近砍柴,要么就是留在家里干活。
要說薛平貴這個傷患,真的是超省心了,平時也不需要錢淺照顧什么,只需要每天熬個藥,幫忙洗一下裹傷的布巾而已,連換藥都用不找她。薛平貴是個典型的古代男人,平時脫衣處理傷口,都要避開錢淺的,更不可能讓她幫忙換藥,這讓錢淺省了不少事。到本站看書請使用最新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