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福和陳氏自己進城尋醫問藥,麻煩不到別人,王氏當然管不著,不過這看傷吃藥總得花錢吧?錢誰出?趙全福天天在家躺著不能下地干活,眼下秋收,家里的活都是趙金水一個人干,王氏當然覺得這家庭財權應該由她來管理才對。
她的丈夫趙金水,眼下可是整個家里的頂梁柱,自己公公傷了在家養著,那個三十多歲的婆婆也只會坐在屋里發懶,行吧,是長輩王氏覺得自己沒話說,可要趙全福提出進城看傷,王氏可就不太樂意了。
看傷?有什么可看的?!白花錢罷了!村里的郎中早就說了,趙全福這一手一腳斷的徹底,算是廢了,就算進城看大夫也救不回來,既然如此干嘛還要花這錢進城去看?銅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趙全福以后不能再下地做農活,家里多了個吃閑飯的,該儉省的地方多了去了!最應該節省才是,憑什么要另外花錢進城看傷?
因此在錢淺不知道的情況下,趙家已經為了趙全福進城的事吵鬧了好幾回,最后還是陳氏跑到族長眼前去哭訴了一番,說趙金水和王氏虐待公婆。族長都出面調停了,趙金水當然很快就慫了,滿口答應著送趙全福進城看傷。
誰知王氏知道了之后,又是一頓大鬧,鬧過之后收著包袱就回娘家了。正是農忙季節,趙金水田里的活兒還干不完,老婆又跑回娘家了,家里的家務沒人干,早起連個做飯的都沒有,趙金水沒兩天就繃不住了,溜溜跑去鄰村王家,賠不是說好話,好不容易將王氏哄了回來。至于他答應過的帶趙全福進城看傷……早被他忘在腦后了。農忙季節,等忙過這一陣子再說吧!
趙金水耽誤得起,趙全福可耽誤不起,他實在是怕自己的手腳真的沒救了,因此指望不上兒子和兒媳的情況下,繃不住只好掏了私房錢,讓陳氏陪著他進了城。
問題在于,趙全福的傷,就是進了城也是沒治。錢淺下手當然很有準,要的就是他好不了。這年頭,沒有鋼釘固定的手術技術,粉碎性骨折的趙全福想要恢復如初那是做夢。
敢搶劫就是這個后果。錢淺沖著前方趙全福和陳氏的牛車一聲冷笑。孫子沒了,不是不想養著吃閑飯的孫媳婦嗎?錢淺就等著看,看趙金水和王氏小夫妻倆到底甘不甘心養著趙全福這個吃閑飯的殘廢。
回武家坡走的都是一條路。牛車走得不算快,而錢淺的腳程又不慢,這一前一后的走了許久,自然會引起坐在車上東張西望的陳氏的注意。
陳氏見到錢淺當然沒啥好話,她伸手戳了戳躺在牛車上的趙全福,沖后面比了個手勢:“當家的,你瞧!不是那個討債鬼的媳婦嘛!看樣子活得挺滋潤,還買了兩個簇新的木桶。”
“哼!”趙全福正在氣不順,立刻火冒三丈的大罵出聲:“賤蹄子還不是靠我們趙家養活!休出門的小娼婦還敢伸手拿我的銅錢!祖宗看著呢!饒不了這鉆在錢眼里的賊婆娘。”
趙全福嗓門不小,錢淺當然聽到了,眼下她又不用裝小白花,自然沒有吃虧的道理。錢淺很清楚,她現在是個被休出門的單身女人,在趙全福眼里是沒有依仗的賤命一條,價值還不如一條狗,若是還是像以前那副小白花的做派,這些欺軟怕硬的家伙反倒會覺得她好欺負。
“趙家大叔嗓門不小。”錢淺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盯著正歪著頭看她的陳氏:“可惜理不直氣不壯,最多也就是個窮嚷嚷。”
陳氏大約是沒想到平時鋸嘴葫蘆一樣的錢淺居然敢回嘴,臉上露出幾分吃驚的神色,但這份震驚很快就變成了憤怒。大約是因為給原主和錢淺當了一年多的長輩,趙全福和陳氏對于這個平時不聲不響的孫媳婦有很強的心理優勢,對于錢淺頤指氣使已經成了習慣,他們從心底里認定自己在錢淺面前就代表權威,而錢淺這個買來的孫媳就是應當恭恭敬敬的跪著敬奉他們,哪怕他們已經將錢淺掃地出門,雙方再也沒有關系。
因為這樣根深蒂固的習慣,因此在聽到錢淺回嘴之后,趙全福和陳氏憤怒異常,他們認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這絕對不能忍!趙全福尤其憤怒,他是因為去找錢淺拿錢才莫名其妙被打斷手腳的,這筆賬還得算在這個偷了他的錢的賊婆娘頭上!
“好你個小娼婦!”陳氏立起眉毛指著錢淺破口大罵:“你爺爺奶奶教訓你看,你竟然敢回嘴?吃我們的喝我們的,臨了還拿了我們一百多銅錢,這筆賬老娘還沒跟你這個賤蹄子算呢!”
“您這話可說的不對。”錢淺一臉惡意地沖陳氏咧咧嘴:“眼下我可跟你們趙家沒任何關系,您二位在誰面前擺爺爺奶奶的款兒呢?就算想過爺爺奶奶的癮頭,您可也別胡里八涂的在路上亂認親,旁人還以為你們老糊涂了呢。還有,我可沒白吃你們趙家的飯,你自己算算,一天兩頓的豆餅能雇來長工嗎?”
“賊婆娘!”陳氏被氣壞了,她尖叫著將孩子往趙全福身邊一塞,看樣子是想要跳下車來撕打錢淺似的:“養不熟的白眼狼!你給我等著!老娘饒不了你!”
錢淺平時懶得跟人撕逼動嘴,嘴皮子其實也算不上利落,而且跟陳氏這種潑婦吵嘴對罵,她總覺得有些掉價,但動手她可是不怕的。沒事磨什么嘴皮子,不服氣直接上手多簡單。因此一看到陳氏的動作,錢淺反而樂了,她將手里拎著的木桶往身旁一放,卷了卷衣袖叉腰站在路中央,架勢拉得足足的。
趕牛車的也是本村的農戶,老趙家那點破事他當然知情,一瞧見兩個女人拉開架勢要打架,立刻開始和稀泥,眼看著天色晚了,趕車的可不愿意為了這點破事耽擱功夫,早點回家還能趕在晚飯前收拾一下曬著的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