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和林家都是村里的大姓,在山坡下拉開架勢打群架,自然驚動了全村。村里的村民大多趕來,有些來看熱鬧,有些因為和林家或者趙家沾親帶故,開始忙著站隊。
張嬸子一家子也匆匆忙忙趕來,她夫家雖然姓張,但她婆婆卻是林家人,因此張嬸子一家到了現場,立刻毫不猶豫地站了隊,揪了個看熱鬧的村民簡單打聽了兩句,嘴快的張嬸子立刻開始張嘴幫腔。
也不知一開始那村民到底是怎么跟張嬸子說的,總之這張嬸子一張嘴就沖著趙金水噴:“金水,要我說這就是你不對了。當初死活要休姚娘子出門的是你們,眼下瞧著人家好了,怎么又想讓人家回去?嬸子告訴你,天下沒有這么便宜的事兒,這姚娘子怕是回不去你們老趙家了。我剛巧給她說了一門親事,人家不嫌棄姚娘子寡婦身份,說了這幾日就可以過門兒呢!”
張嬸子話一出口,不僅僅是趙家,連老林家一群人的臉都拉得老長。村長黑著臉,毫不客氣地沖著張嬸子的相公罵道:“張財,把你媳婦拉回去!成日間活兒不干,就知道整日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根,你也不知道好好管管?!這是什么場合?有她個老娘們說話的份兒?”
平白挨了一頓罵的張嬸子加倍委屈,但也不敢當眾對著村長撒潑,因此轉回頭去就找了其他村婦一通哭訴。
她這一宣傳不要緊,全村人都知道張嬸子給錢淺說了親,這倒給原本沒這個想頭的人家提了個醒。對啊!單身又有錢的姚娘子,可不是個香餑餑?嫁到誰家誰家的便宜啊!她一個被休出門的寡婦,有個男人要大約就很感激,在家里的親戚里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娶她也不難,只要強過張嬸子說的那個四十幾歲的坡腳老鰥夫就行了唄。
雖說許多人家都咂摸出味兒來了,村長家在山坡下攔著老趙家不讓上山,八成也是瞧上姚娘子,或者說瞧上姚娘子的財產了,也想要將姚娘子娶回老林家。但那又咋樣?利字當頭,誰慫誰吃虧!他林家可以去提親,旁人怎么就不可以了?
因此這一日,全武家坡的村民都在絞盡腦汁操心錢淺的婚事兒,有些人家甚至不介意讓自己未成親的兒子娶錢淺回來。姚娘子有錢,還在大戶人家當差,這樣看來,她那個小寡婦身份也算不得大毛病。
沒有現成大兒子的人家自然也不甘落后,這一日,許多外頭嫁來武家坡的媳婦們都回了娘家,誰也沒規定姚娘子必須留在武家坡不是?家里沒有現成的小伙子,自然可以去外村親戚家里尋,姚娘子這樣的搖錢樹,當然還是落在自家門庭好。
短短一日之內,錢淺已經升級為十里八鄉熱門媳婦人選,但她的荒屋還是安安靜靜,因為路口打群架的熱鬧戲文整整持續了一天,林家和趙家各不相讓,都不讓對方接近錢淺的荒屋,生怕讓對方搶先一步,自己吃了虧。
正主都沒見到,自己先撕個烏眼雞也是沒誰了,錢淺在自家院門口轉了好幾圈,好奇地往山下望,她架勢都拉好準備跟人撕逼了,這些人居然都不上來,真夠浪費感情的。
不過這清凈也只有一天,第二日,媒人一窩蜂地上門,因為錢淺家里素來有鬼屋的名聲,上門提親的通常不敢一個人來,都要帶個人來壯壯膽,因此十來個說媒的一起趕著大早上門,愣是將錢淺的破院子擠得滿滿的。
媒人上門的時候,錢淺正站在院子里仰著頭監工兼幫忙,而薛平貴,正戴著斗笠蹲在正房屋頂上重新鋪瓦。
錢淺院子里冒出個男人來,被人撞了個正著,不過這一次,居然也沒人理論什么,大家似乎都先入為主的認為,是發了財的姚娘子,從城里請了泥瓦工。
“哎呦呦!姚娘子果然會持家,這短短日子,就將這破屋子收拾得這樣立整。”其中一個來說媒的老太太雙手一拍,臉上帶笑,連連夸贊:“瞧瞧,請來的泥瓦匠手藝倒好,這瓦鋪得仔細,姚娘子,我打聽一句,手藝這樣好的泥瓦匠,工錢怕是得不少吧?”
“是不便宜。”錢淺瞥了一眼背對著院子里的眾人認真干活的薛平貴:“但這些錢省不得的,冬日里了,屋上瓦不修,屋里的炕不重新壘,怕是難過冬。”
“要我說,多余白花著冤枉錢。”老太太自來熟地扯住錢淺不撒手,滿臉皺紋笑成一朵大葵花:“我這次來,可是天大的好事兒!臨江村有戶人家看中你拉!小伙子與你年貌相當,家里公婆也厚道,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姻緣。姚娘子,你還修這破屋子做什么,省了這錢,趕在年前嫁了人,還怕沒有暖炕睡?這些個青磚拉去做嫁妝,婆家定能高看你一眼。”
“姚娘子是我們武家坡的人,有你們臨江村什么事兒啊!”另一個中年女人將老太太往一旁擠了擠:“說媒也得有個先來后到、遠近親厚吧?我們本村的小伙子理應排在前面。姚娘子,你別聽著老太太的,村東頭李家老六你是知道的,人最是厚道老實,嫁去知根知底的人家,比去外村要強多了,你……”
“起開!村東老六是個爛賭鬼,誰不知道,姚娘子你聽我說,我娘家侄兒還未娶親,特別勤快的小伙子,家里父母也都是和氣人,家也不遠,就在……”
“你別聽她們的,姚娘子,還是村西林家福根兄弟人好,還是村長的堂侄子,這樣的人家才是好人家,你……”
這說媒的人群中,唯一一個異類就是趙家族長的媳婦,趙家族長派了自家女人親自上陣,就是為了阻止錢淺再嫁:“都嚷嚷什么?閑的沒事了嗎?水根媳婦的男人去了還沒半年,喪期都沒過,你們現在就急吼吼上門提親,還有沒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