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死了!”出了成衣鋪子,錢淺抱著新衣服,一臉不甘的抱怨:“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就會亂花錢。”
“難道你想日日穿舊衣?”薛平貴故意沖錢淺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樣:“唉!也是為夫沒本事,讓娘子如此儉省。是我對不起你。”
“別裝了,”錢淺沖薛平貴翻翻眼皮:“太假!要不是我攔著你,你怕是就要買織金錦的衣裙給我了。我們眼下還不寬裕,做什么要這樣浪費,過個年而已,又是買銀簪,又是買新衣,這些錢攢著能買多少米糧呢!”
“我的娘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薛平貴偏頭沖錢淺一笑:“嫁給我,苦了你了。日后定要讓你也過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養得白白凈凈漂漂亮亮,穿著云錦衣裙。到時你也無需羨慕宰相家的三小姐,你定會比她更漂亮。”
“怎么還提這個。”錢淺有些哭笑不得:“都說了我不是羨慕王三小姐,她是真的好看,又不是因為打扮的好。”
“哪里有那么夸張。”薛平貴笑著牽起錢淺的手,接過了她手里的包裹:“我娘子才好看,天下最好看。”
“雖然知道你說的不是真話,”錢淺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但是聽起來可真開心,過年一定多做些好吃的給你。”
錢淺和薛平貴都無父無母,家里人口少,但是這是兩人婚后的第一個年,兩人都想要好好過,因此在金水坊,錢淺買了不少年貨,也沒像平時似的總惦記著省錢。
薛平貴的薪俸其實也還不錯,而錢淺在大戶人家當廚娘,賺錢其實也不少,兩人的小日子完全可以過得寬裕些。只是錢淺總惦記著一件事,薛平貴以后若是真的因為紅鬃烈馬入了唐王軍營,她打算跟著走。
女人不能隨軍,軍營里除了營妓是不可能有其他女人的,這一點錢淺清楚。因此她打算自己跟在薛平貴的后面走,到時候薛平貴被派駐在哪里,她就去離薛平貴最近的鎮子或者村子安家。
錢淺早就下定了決心,堅決不能像戲文里的王寶釧一樣,苦守寒窯十八年,雖然她相信薛平貴不會給她娶個代戰公主回來,但十八年不見老公,這樣的傻事她才不干。顛沛流離的隨部隊走當然費錢,搬一次家就要費不少路費,因此錢淺從現在就開始存盤纏。
而她的這一切打算,薛平貴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家媳婦特別愛存錢。大約還是窮怕了,薛平貴總是這樣想,錢淺之前日子過得苦,他是清楚的,因此他倒也能理解錢淺的這副小氣勁兒,樂得慣著她。
有時候,薛平貴總覺得一切都是他不好。是他,不能給自己娘子富貴的生活,讓她總是沒有安全感。雖然他很清楚自家的小媳婦是個苦出身,眼下的日子和她以前比起來已經好了太多,但不知為什么,薛平貴總是認為他的小娘子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而是應該像丞相家的貴女一樣,錦衣玉食,穿著名貴的云錦,一切都有仆從伺候,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薛平貴不知道自己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打哪兒來,但他堅信,那樣的日子才是他家九娘應該過的日子啊!理想中的一切,他一定會努力替他的小娘子賺來,讓他的九娘,過她應該過的好日子。
其實對于錢淺來說,眼下的生活已經比以前好了太多。至少她從趙家出來的第一個年,她過得還是挺好。半山的荒屋被薛平貴陸陸續續修了不少回,不再四處漏風,新修好的暖炕燒得熱烘烘,家里的窗子都貼了窗花,廚房里的年貨堆得滿滿的,大年三十,她親自和面剁餡,包了細白面的餃子,薛平貴一口氣吃了三十多個。
錢淺的餃子當然好吃,雖然只是豬肉大蔥餡兒,但她是大廚,調味恰到好處,豬肉又極為新鮮,是武家坡村里過年前殺的年豬,錢淺買了最好的一塊肉。
說起來,人的忘性也真是大。錢淺和薛平貴成親那天在村里鬧騰了一通,打傷了許多人,結結實實地成了村中一霸,后來的一段時間,大家看見他們都繞著走,沒人惹他們,也沒人搭理他們,人人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幾分警惕。
到過年才多久啊,錢淺一身新衣進村買年豬,就已經有許多人上趕著來打招呼,言語間還頗有幾分諂媚巴結的意思,像是完全不記得錢淺和薛平貴之前在村里立威的時候,到底干了什么事。
眼下錢淺在武家坡的這些村民眼里可不再是獨自生活在荒屋被休棄的小寡婦了,而是官家親戚,軍爺的娘子,是個值得好好巴結的對象,旁人且不說,對錢淺最熱情的就是村長的小兒媳。
不過村長的小兒媳和錢淺親熱,顯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寒暄兩句,十句里頭有八句都要旁敲側擊的打聽官爺仇少春的事兒,他那個讀書的相公,平日里見了村里人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竟然對錢淺和薛平貴小兩口也十分客氣,每次見到都上趕著來打招呼。
到過年也不過三個月的功夫,錢淺小兩口和武家坡的村民已經“相處良好”。只可惜,武家坡的村民在積極也沒用,乖滑的錢淺加上比鬼還精明的薛平貴,這一對兒才不會讓任何人順桿爬的討便宜,只是表面上與村民們相處和諧而已。
嗯,沒錯,相處和諧,除了趙全福一家,其他人都和諧。
趙全福一家這個年過得十分不痛快。趙全福失去勞動力,在家里吃閑飯,而趙金水被薛平貴打壞了下巴,吃飯都不太利索,這不算最糟糕的,趙全福家里的廚房,過年前失過一次火,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造成了不少財產損失,廚房整個燒塌,臨近的屋子門窗都燒掉了,大冬天的根本沒法住人,眼下只好趙金水兩口子、趙全福兩口子再加上趙全福的小閨女,都一起擠在堂屋,簡直不能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