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貴是個天才將領,這一點同樣為軍將出身的魏虎當然清楚。論領軍才能,薛平貴這個草根出身的先行將軍甚至強過他這個出身高貴的兵馬元帥,論個人武藝修養,他恐怕也不是薛平貴的對手。
就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因此魏虎才對薛平貴十分戒備。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居然因為馴服紅鬃烈馬有功,入了唐王的眼,將他一下子提拔到后軍督府的位置上,魏虎清楚這件事絕不簡單。整個東都城的軍府都是魏家天下,唐王此舉,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要對著魏家的軍權下手。
幸好他岳父反應迅速,直接參奏薛平貴一無資歷、二無功勞,無法服眾,建議先讓薛平貴到前線歷練積攢軍功。這個理由及其合理,連圣上都無法反駁,只好同意將薛平貴遣往涼州。
魏虎當然了解自己岳父此舉的深意,他知道,作為涼州都督、征西兵馬大元帥,他要做的就是,不要讓薛平貴活著離開涼州。
尤其是在魏虎收到在京城的父親寄來的密信之后,魏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父親魏太尉,在信里提到,這位薛將軍,神似當年某人,雖然魏太尉下了大力氣去查了薛平貴的底子,并無可疑之處,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囑咐自己的兒子,務必不留后患。
魏家父子嚴陣以待,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除掉眼中釘薛平貴。而薛平貴,對此心知肚明,他本來就是唐王為釣魏家父子上鉤,樹立的一個活靶子。他從東都城出發以后,賀勇和小六緊接著就調任西北,一個去了魏虎的親衛部隊,另一個則去了涼州當地守軍。而仇少春則“辭官回鄉”了。
涼州城里,他在明,其他人在暗,就等著抓住魏虎通敵的把柄。薛平貴知道,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牢牢拖住魏虎的視線,順便讓西涼人在邊境線上占不到任何便宜。
這些事他從來沒跟錢淺說過,但當過皇帝、當過將軍又當過鎮國公主的錢淺,對于朝堂上的彎彎繞門兒清,有些事無需細說,自己也能想明白。但明白歸明白,她還是擔心的,自家老公是個活靶子,讓她怎能不憂慮重重,就算薛平貴是光環加身的主角,但事有萬一,錢淺賭不起。
因此最近錢淺特別忙碌,幾乎不閑著。她在涼州沒有任何正經營生,不出門賺錢,幸好薛平貴當了將軍,薪俸很高,足夠她當個舒舒服服的官夫人。
但錢淺并不是個舒舒服服的官夫人,她住在涼州城西三十里的小鎮上租了個小小的院子,平時這院子里就她一人,連個幫忙干活的長工都沒雇。
薛平貴回家時,只知道自家小妻子將家里打理得好好的,桌上是熱熱的飯菜,兩人如以前在武家坡一樣,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眼下不缺錢,也不用做農活,薛平貴總是希望錢淺能過得更舒服,想讓她買個丫鬟,但錢淺每次都說暫時不需要。
薛平貴不知道的是,這個溫暖的小家,只在他回家時才會出現,只要他一回營,這個小院子就會被一把大銅鎖鎖得牢牢的,女主人背著小包裹不知所蹤,整個家里清鍋冷灶,陰森森,毫無人氣。
薛平貴回營,錢淺從不在家呆,她忙得很。7788說她太操心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但錢淺若是不能為薛平貴做些什么,更不能安心,因此哪怕她做的事目前對于薛平貴來說毫無用處,她還是風餐露宿的在外面忙碌。
每一次,她出門的路線都不同。開始的路線都一樣,在邊境小鎮,跟著邊民一起,越過防線,到了西涼界,錢淺很快就會消失在茫茫荒野。她已經不止一次摸去過西涼大軍的后方了,地圖都制作了許多張。帶著7788金手指小監控的她,其實是個天然的優秀斥候。
西涼軍隊的布防圖錢淺制作了很多張,在7788的幫助下,她可以繞開所有哨卡,深入到西涼駐軍內部。她和7788,踏遍了西涼軍隊的防線,一點一點拼湊著西涼布防圖、換防路線和規律。
這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因為必須在7788必須在全波段監控的范圍內,才能提供完整的數據,因此錢淺只能靠著雙腳,按照7788規劃的路線,繞著哨卡和巡防軍隊,在西涼大營之間穿梭。
薛平貴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他的小妻子正獨自穿越邊境,風餐露宿,為他收集最有用的軍事情報。
錢淺不怕做無用功,根據她的經驗,在任何時候未雨綢繆都是應該的,她沒辦法左右敵人,就只能靠自己盡量在薛平貴需要的時候,為他提供應有的幫助,降低他的風險。因為當過將軍的錢淺實在太清楚了,想要在戰場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弄死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
沙場,真是殺人滅口的絕佳地點。
很顯然,魏虎的想法跟錢淺差不多。他也希望薛平貴能夠死在征戰途中。薛平貴擔任平西先行將軍半年,領軍出征無一敗績,在軍中的威望越來越高,魏虎終于坐不住了,他在中軍大帳思忖許久,最終下定決心送出了一封密信。
信鴿帶著密信飛過霧靄重重的天空,它躲避著空中盤旋的飛鷹,朝著固定的方向振翅疾飛。只可惜靈巧的信鴿能夠躲過飛鷹的追獵,卻躲不過來自地上的利箭。
仇少春拎著長弓,彎腰撿起了落在他腳邊的信鴿。他熟練地從信鴿腳上拆下一個蠟封的小小紙筒,打開看了一眼,隨后微微一笑。
“大哥,下一步怎么辦?”跟在他身后的小六一身黑衣,臉上蒙著布巾:“要不要先知會薛二哥和賀勇一聲?”
“你自己去找一趟平貴,我就不去了。”仇少春笑著答道:“我先給魏虎回個信,省得他等不來回信著急。旁的先不急,你先給我找個跟這只長得差不多的鴿子,做戲做全套,上次紅鬃烈馬榜,被平貴家的弟妹看了笑話,這回可別再出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