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鳶出身羲和族,落雪和云妖嬈自然是知道的。他們都是活了千年以上的老妖怪,見識廣博,羲和族和赤桑族之間那點彎彎繞,便是沒有親見,也是有耳聞的。
明炴話一出口,落雪和云妖嬈不約而同沉默了。一出生就有赤桑劍,江清明無疑是個赤桑族,而錢淺的母親流鳶,則是羲和族,赤桑族和羲和族的仇怨,可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
“便是如此又如何?流鳶又不會計較。”落雪沉默了一陣子之后突然開口:“只要琪兒喜歡。”
“有些事不是咱們琪兒一人能說了算的。”云妖嬈迅速瞟了一眼錢淺:“流鳶的確不會計較,但……那邊的人。”
“又如何?”落雪冷哼一聲:“他們還能找上門來與我們爭長短?上古神族遺民又如何?怕了他們不成?”
“不如何。”云妖嬈搖搖頭:“琪兒由我們這些長輩護著,自然無人能欺負她。只是那個孩子若是知道……他的想法未必會像今天一樣。”
云妖嬈這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但落雪聽懂了,他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不得不說,云妖嬈說得那些,正是明炴的擔心。他雖然不喜歡有小混蛋早早惦記他家小崽子,但是女兒喜歡,他這個當爹爹的又能怎樣?最多也就是氣一陣子也就罷了。
可是這個江清明不一樣。他很可能是赤桑族人,和羲和族有世仇的赤桑族。就像云妖嬈說的,只要女兒自己喜歡,他可以不計較,他娘子流鳶同樣也可以不計較,但赤桑族人呢?他們不會不計較!若是這孩子認祖歸宗,他會為了琪兒對抗父母親族嗎?明炴可不敢如此自信,因此他認為,最好的辦法,還是趁早讓兩個孩子分開。
當著明炴的面,錢淺并沒有繼續爭辯什么。明炴的擔憂她明白,她甚至比明炴更清楚羲和族對于江清明來說意味著什么。不僅僅是世仇,羲和族人還殺了他的父母與養父。錢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到了江清明知道真相的時候,無論他做出什么樣的決定,她都會支持。不過在此之前,錢淺會盡量陪在他身邊。
當然了,這些話不太適合告訴操心的老爸明炴,因此她保持了沉默。第二天一大早,江清明如以往一般又開始努力往錢淺身旁湊,但警覺的火光獸老爸總是能夠及時出現,將他和錢淺隔開。
眼下這樣的環境,要錢淺和江清明完全不接觸是不可能的,他們都是五靈道宗的弟子,要聽清淵的統一調度指派。主角團和五靈道宗、滄海觀的十幾名弟子混在一處,搜索周圍的山谷密林。
作為劍宗最優秀的兩名弟子,錢淺和玄靖分別帶隊,向兩個方向搜索,江清明、遙夜和玄玉和錢淺一組,螭焱、慕秋水和玄靖一組。五靈道宗的弟子大多跟在錢淺這邊,滄海觀的弟子則跟著玄靖。火光獸老爸和妖怪親戚們當然是跟在錢淺不遠處,而清淵和凈塵道長則往玄靖的方向去了,至于鳴鸞婆婆,一大早就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秘境內地形非常復雜,四處都是密林和巖石裂隙,因此錢淺帶隊走得很小心,好在這里面生存競爭激勵,也沒有修為太高的妖物,錢淺他們暫時也沒遇到什么麻煩,一路上并不需要明炴他們出手。
但,這也只是暫時而已。午后,山谷里起了霧,周圍一片白茫茫,空氣里濕氣很大,錢淺的頭發都沾上了水汽。其他人倒是還好,一整天都努力跟著大家清理妖物的玄玉臉上露出了幾分疲憊。
他從工程師轉行當法修的時間還是太短,對于自己的新工作還是不怎么適應,雖然他已經努力在熟悉每一條法訣了,但他目前并不能像是以前的玄玉那樣,自然而然的,像是本能一樣的施術。
他一直緊緊跟在錢淺身邊,站在隊伍的最前列,像是個參加考試的學生一樣,一直緊繃神經,不斷地在心里默念各種法訣,每一次出手他都極為認真,一板一眼,照著記憶中的樣子,力求完整地復刻以前玄玉施術的狀態。這樣的他當然進步很快,但長期保持這樣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他也真的是很疲憊了。
“還要走多遠?”玄玉看了看周圍,朝錢淺靠了過來,小聲問道:“玄音,我……咱們要不歇一歇吧?”
錢淺看了一眼額角沾著水汽的玄玉,她的額發粘在臉頰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霧氣中的水汽,眼神疲憊焦慮,十分狼狽的樣子。錢淺朝他點點頭,聲音低低地囑咐:“你用暖陽訣驅個寒。別擔心,你不需要每一次都出手,這么多人呢,不會有事的。”
“我……我怕拖后腿。”玄玉眸光中的焦慮一點都沒少:“我這樣子跟玄……以前真是差好遠。”
“你也別太著急。”錢淺搖搖頭:“已經很好了,真的,你別跟在我旁邊了,到后面去休息一下,我爹他們幫忙斷后,他身旁很安全的,你去歇歇,跟著走就好。”
玄玉剛張嘴想說什么,遙夜和江清明也幾步趕了上來,遙夜看著一臉疲憊焦慮的玄玉,有些擔心地開口問道:“玄玉,你還好嗎?去歇歇吧,這里交給我和清明。”
大約是實在撐不住了,玄玉雖然很不想離開他最信任的“老鄉”錢淺,但還是點了點頭慢下了腳步。遙夜立刻補位上來,站到了錢淺身側,而江清明,則是按照錢淺之前的安排,帶著三名五靈道宗的劍宗弟子,在錢淺身后大約五步遠的位置。
這時候,一張飄動的黃符飛到了錢淺的手中,是清淵的傳音符,錢淺拿到傳音符之后回頭向身后的弟子們吩咐:“我們搜索完這片區域就轉道向東,和清淵師伯他們匯合。”
“是!師姐!”身后的弟子們齊聲答應,而跟在最后的云妖嬈朝明炴笑道:“咱們琪兒眼下也是個像模像樣的小師姐了,哪里還需要我們這些老家伙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