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儀低頭凝視著她:她微微垂眸,濃密的睫毛掩蓋了心思。{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他卻知道她的憂慮,盡管她什么都沒說。他也擔心王亨,見她這樣,反而擔心她比擔心王亨更多些了,既怕王亨萬一不測,她承受不住,又恐她被人暗算。
他只能打起精神為她分憂。
梁心銘派了丁丁、卿陌、胖胖、流年、綠風五人改頭換面,分別去不同的地方,有湖州荊州,有京城。臨行前囑咐他們:只負責打探消息,不許擅自動手作案。
一兩月后,他們陸續回來。
根據他們打探的消息,梁心銘逐個擬定了反擊的計劃。這次,她派趙子儀出馬,“只有你去,才能萬無一失。”
趙子儀立即拒絕,道:“屬下不會離開大人的!”
梁心銘道:“正因為你從不離本官左右,對方再想不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反擊,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讓趙九扮成你的模樣留在本官身邊,我會小心的。”
趙子儀還是躊躇不決。
梁心銘堅定道:“去吧!有些事,單憑武力解決是不行的。若是離開大哥我便不能自保,遲早會出事。”
趙子儀雖知她智謀百出,依然放心不下,可是她主意已定,很是堅決,他不能不遵從她的安排。
為了幫她達成心愿,早日回到她身邊;更為了警告和震懾對手,保她平安,他使出了十二分的手段,在接下來幾個月內,他分別去往湖州、京城、荊州等地。每到一地,便有一兩個官員或橫死、或罪行敗露而落馬。
荊州漢江府,知府馬瑞與下屬妻子,被喝醉酒的下屬逮個正著,那下屬暴怒之下失手殺了馬瑞。
湖州禁軍指揮使高澤挪用軍餉激起嘩變,被亂軍殺死。
兩湖鹽運使李向陽才上任半年,在花船上喝酒喝醉了,眾目睽睽之下不慎落水,搶救不及溺死。
到九月,總共有九名官員折了。
最后一趟回來,趙子儀向梁心銘稟告:“大人,屬下此行得知一件事:上次用火器射擊大人的刺客來自軍中,是左相的侄女婿田飛鴻派來的。田飛鴻現在荊州大巴山,駐守火器研究中心,歸屬于靖國公麾下。”
梁心銘道:“怪不得有手槍。”
趙子儀道:“那是火槍。”
梁心銘道:“都一個意思。”
趙子儀問:“大人準備如何對付這田飛鴻?”
梁心銘道:“算了。”
趙子儀疑惑道:“不動他了?”
梁心銘道:“不動了。咱們要知進退。死一個兩個官員還不引人注意,倒了九個呢。只要把這些人串聯起來,不難發現他們的親友都是被恩師所殺。這田飛鴻若得知消息,肯定會有所警惕。就算眼下我有辦法對付他,時機也不對,還是等以后再收拾,才能事半功倍。”
收拾了九個,夠了。
九九歸一,是個好數字!
她伸出右手,舉起來,迎著陽光細細觀看:白皙的手掌,盡管她從不涂抹香脂,手指依然纖長如玉。
這么美的手,也沾染了鮮血。
她不內疚,亦不后悔。
趙子儀見她盯著自己的手出神,不知想什么,他說話也不回,很疑惑,連叫兩聲:“大人?大人?”
梁心銘驚醒,道:“嗯,什么事?”
趙子儀道:“那屬下就不出去了。”
梁心銘道:“不出去了。現正秋收,農稅即將入庫。這可是咱們來潛縣第一個豐收年。本官準備去鄉下轉一圈。等忙完這事,你去一趟溟州,尋找恩師。”
這次,趙子儀卻不肯聽她的。
他道:“大人,請恕屬下不能從命。王家會派人尋找安泰的,不差屬下一個,但大人身邊卻只有屬下,萬一有個閃失,便是屬下失職了。大人,還是耐心等待吧。”
梁心銘嘆道:“本官著急啊。”
趙子儀道:“這樣吧,讓趙九去。”
梁心銘想了想,道:“也好。”
王亨杳無音信,她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有些堅持不住了。每天,她都埋首于繁忙的公務,生怕閑下來會胡思亂想。心里存了事,人就看著瘦了下來。
趙子儀看著她消瘦的身形,心擰成一團:去年剛來時,那樣艱難,她都能吃能喝;現在呢,她每餐都食不知味。
什么事讓她如此牽掛?
只有下落不明的王亨了。
梁心銘并不頹喪。
不論王亨是死是活,她都必須堅持下去。
王亨若沒事,她現在應該發奮。
王亨若死了,她更加要奮發。
次日,她在趙子儀陪同下,去往潛縣各村鎮察看秋收情況,和農稅繳納情況,防止下面小吏橫征暴斂。
這天,他們來到潛山湖附近。
站在湖邊,看著煙波浩渺的湖面,以及湖面上殘藕衰菱,梁心銘有些感慨,芝麻官也難當啊!
因有了潛山湖水庫,今年潛縣沒有遭受洪水侵害,并成功度過干旱期,是個豐收年;加上官府沒有巧立名目、強行攤派、橫征暴斂,百姓們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滿意,梁心銘不滿意。
這和她理想中的繁榮差太遠了!
不過,她也不會想當然地蠻干。
自古以來,無論哪朝哪代,改革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人們形成了思維定式和習慣后,本能拒絕改變。
在梁心銘前世,小農經濟向商品經濟轉變的那場改革,同樣艱難,先搞什么“特區”、“以點帶面”,最后才慢慢成功。進入商品經濟,麻煩又來了:人們心里眼里只剩下錢,看見什么都先考慮能不能變成錢、是否有利可圖。
梁心銘明白,若不讓百姓看到好處,然后跟風,強行以外行指導內行,必定會以失敗告終。
她只能很小心地引導。
但結果依然讓她泄氣。
就拿一件事來說。
梁心銘想提高生產力,于是推廣打稻機,也叫脫粒機,這是一個人力操作的農業機械,湖州那邊早就普及了。
梁心銘想著潛縣窮,讓家家戶戶購置打稻機不現實,便說服村里的木工,做出幾臺打稻機,租給村民使用。那木匠要每天每臺機子收十文錢的租金。梁心銘勸他,須得先讓大家看到好處,等租的人多了,也是一樣。再等大家日子好過了,買他的打稻機,那才利潤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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