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回府后,又臨時起意:命人將最得意的小孫子左天松送走了,不是送往奉州左秋生那里,也不是送往祖籍湖州,而是送往西南雪州侄兒那里。
自古以來,因功高震主而不得好下場的不知多少,因此他選了性格忠厚的侄兒左秋風,外放到遙遠的雪州,就為了給左家留條后路。左秋風在雪州從縣令做到知府,快六年了,他都沒動用權勢將侄兒調任回京。他想,若他在朝堂得勢,哪怕侄兒地處偏遠,依然可以借他的勢步步高升;若左家失勢,山高皇帝遠的,侄兒逃走也方便,甚至可經海上逃去海外。這是他一早就叮囑侄兒的。
決定后,他便命夫人收拾準備。
左老夫人被他嚇著了,收拾了許多貴重珠寶等物,準備給左天松帶走,左相忙攔住。
他道:“不用帶那些,只帶幾十兩散碎銀子,再一張百兩的銀票給他,多了反而不便。”
明日過后,他若沒事,定當派人追回左天松。若他不幸沒能逃過這一劫,左家必將失勢,昔日忠心的人未必會再忠心。左天松才十幾歲的少年,帶許多貴重珠寶在身上,難保跟隨的人不心生惡念,害他性命;只帶少少的銀子,大不了搶了棄他而去,好歹能保住性命。
左老夫人聽了有理,忙又減去。
左端陽送走左天松才驚覺:為何自己如此不自信,竟像安排后事一般?心中總覺不祥。他努力安慰自己:謹慎慣了,非關心態,明日再將天松追回來便是。
一夜過去,他終于迎來了天明。
德政路,五輛馬車從梁家所在的街市出來,分別往不同的方向去,只有一輛駛進了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新開業,又是與伊人坊合作,雖然不接受定制衣裳,只賣成衣,然伊人坊的老主顧們都聽說了:新鋪子有極厲害的設計師,衣服比伊人坊有過之而無不及,讓她們都去觀看,若看中了某個樣子,又嫌成衣太過簡潔,可來伊人坊另行定制。遂引得無數豪門貴女前往。
這是梁心銘對伊人坊提出的限制條款:用她的設計可以,但必須等在水一方的衣服上市以后,伊人坊才可以仿制,否則別人還以為是在水一方模仿伊人坊的呢。
除了衣服的吸引力,還有一個緣故吸引眾多女子前來:左相派人放出風聲,說在水一方是梁心銘恢復女身后,為了隱藏身份而開的鋪子。——他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開梁心銘的真面目,讓梁心銘死在眾目睽睽之下。
如此,誰不想來看梁心銘?
虎禁衛在德政路兩端都設置了關卡,進入街道的行人車輛都要經過檢查,以防攜帶炸藥和震天雷等利器。龍隱衛也在在水一方的店鋪門口設了關卡,檢查進入店鋪的客人,不許攜帶刀劍火槍等利器。
就這樣,也沒擋住女人們愛美之心,寶馬香車絡繹不絕地往德政路駛來,絲毫沒把嚴格的檢查當回事,以為這是方家怕反賊鬧事采取的措施,誰讓忠義侯如今勢大呢,被皇上召回京,整個京城都歸他控制。
但這讓反賊和左相很不便。
左相聽報后,坐不住了。
查這么嚴,林嘯天如何下手?
緊接著,又有人來回:在水一方開業了,出來主持的根本不是梁心銘,而是梁心銘身邊的丫鬟。梁心銘躲在后院,后院被龍隱衛重重把守,外人一概不許入內,連虎禁衛右大將軍沈奇想進去,都被擋住了。
左相知道,他必須出面了。
龍隱衛只聽皇帝的命令,派誰去都不管用,除非他左端陽親自去,龍隱衛雖然不會聽他號令,卻也不敢對他動手,他便可借宰相身份行事。
在水一方的店堂內,擠滿了鶯鶯燕燕,如彩色的流水,在大堂和貴賓雅室之間流淌。
二樓,眾女終見到了女掌柜。
云蘿郡主和悠悠郡主都來了,不是沖衣服,是沖著梁心銘來的,想看看傳言是真是假。當云蘿看見女掌柜,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這絕不是梁心銘。
女掌柜是流年!
她打扮的嬌俏伶俐,站在正前方招呼各方來客,周圍琳瑯滿目、色彩鮮艷的衣服襯托著她。許是年幼時顛簸流離曬傷了根本,她一直養不白,肌膚呈小麥色,好在很細滑,再加上不大的杏眼靈活,也算小美女。
她對眾女介紹每一件衣裳——這都是她看著梁心銘畫的,梁心銘也跟她說過衣服的特色、適合什么樣人穿,每一件她都熟悉無比,用來糊弄這些人足夠了。今天她要把這些人的荷包都掏空,奶奶說給她抽成呢。
小丫頭笑得眉眼彎彎。
左端陽帶人來了,直闖后院。
他是和虎禁衛右大將軍沈奇一道來的。
二門外,龍隱衛擋住他們。
一人道:“左相大人,莫要為難我等。”
左端陽皺眉道:“你等奉皇命,老夫自然知道規矩,然老夫接到消息,說梁心銘隱藏在此,不知真假,特來瞧瞧。老夫也不為難你等,不管這家的主人是誰,叫她出來見老夫,是非黑白便清楚了。”
那人為難道:“老大人,這……”
左端陽叱喝道:“難道他不能見人?你去通報,就說左端陽求見。任憑他再大的來頭,老夫也見得!”
那人一想,道:“是。”
于是轉身進去了。
左端陽得意地笑了。
少時,從院內出來兩個龍隱衛,神情肅然地沖左端陽抱拳一揖,左端陽剛要說話,那兩人迅速上前,身子一轉,分左右將他胳膊夾住,道:“請左相跟我等走一趟。”
左端陽喝道:“放肆!”
沈奇大驚,喝問:“你們干什么?竟敢對左相動手!”
他手下的虎禁衛奮勇上前。
龍隱衛冷冷道:“沈將軍切莫沖動,我等奉皇命拿人,你若膽敢阻攔,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沈奇抬手,示意下屬退后。
他明白這人并非威脅他。
左端陽死死定住腳,想昨天見皇上時,皇上對他還和顏悅色,并沒有半點要降罪的意思,今天這是怎么回事?他竭力穩住心神,沉聲問:“皇上下令抓老夫,圣旨呢?是不是梁心銘的主意?讓他出來見老夫!”
龍隱衛道:“正要帶大人去見梁大人。”說罷一揮手,從院內駛出一輛馬車,正是梁心銘之前坐的那輛,龍隱衛挾持著左相上車,口內道:“大人請上車。”
左端陽奇道:“梁心銘不在此地?”
龍隱衛道:“不在此地。”
沈奇問:“你們要把左相帶去哪里?”
龍隱衛道:“等去了就知道了。”
左端陽面色陰晴不定,還抱萬一的希望:這是去刑部,或者去見皇上,那他還有機會。上了車,龍隱衛就放開了他,并未為難他,這讓他心定了些。到底他是宰相,若不經過皇上,不是隨便什么人能碰他的。再看看外面,沈奇帶著一隊虎禁衛護持在車旁,更加心定。
左相身份不一般,即便龍隱衛說是奉皇命,在沒看見圣旨之前,沈奇當然不敢大意。
馬車啟動,出了在水一方。
一刻鐘后,馬車來到京都府衙前。
左端陽恍然:梁心銘被皇上任命為京都知府,雖然圣旨傳到江南去了,到底是下了,她這是上任來了。
京都知府審宰相?
左端陽放心了。
梁心銘即便奉皇命審他,也無權處置他,最后還要通過刑部、大理寺,最后由皇上決斷。再說,誰審誰還不一定呢,他正要問她女扮男裝的欺君之罪!
馬車進入府衙大門,至儀門前停下,左端陽下車,正了正官帽和官服,昂首挺胸走入儀門。穿過儀門,才是府衙大堂,遠遠的,便看見大堂上一抹紅色身影。
美女們,這章也長胖了!月底了,梁大人在府衙等你們。左相一倒,股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