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帝聽說林子程居然肯招供了,十分暢快,當即準奏。
他本不愿進去,免得驚擾林子程,然他想起林子程誘使董貴妃失足,禍亂后宮,便咽不下這口氣。眼下正是林子程最落魄的時候,他當然要好好“欣賞”。于是,他命眾人莫要喧嘩,悄悄進了四面都是鏡子的審訊室。一眼看見林子程身邊一大灘暗紅血跡,梁心銘所言不假,不由心胸大快,更配合了,當下也不出聲,只站在一旁看著林子程寫供詞。
方無適則好奇地打量這屋子,被四面墻壁的玻璃鏡所吸引,不知做什么用,很困惑;趙衡只盯著林子程。
皇帝在旁,王亨不敢再催問林子程,總不能先私后公,只好等他慢慢招供,不免心急如焚,焦躁不安。
自靖康帝進來,林子程便心神大亂:正要鼓起精神做出滿不在乎模樣,表明他雖敗也不失氣概,他不是還給這皇帝戴了綠帽子嗎?忽又想起自己有求于對方,希望對方不要公開母親和先帝以及四靈之間的隱秘,若是挑釁,恐怕對方盛怒之下將此事公諸于天下,又隱忍下來。
他猶豫,要不要先拜見皇帝呢?
怎么也沒人催逼他?
心神動蕩間,他再撐不住那一口氣,額上冷汗涔涔,口角沁血,握筆的手也在顫抖,字跡潦草,語不通順,到后來甚至接不下去,不知該寫什么了。
梁心銘見不好,急道:“恩師問他,學生來記錄!”說罷急步走到桌案后坐下,鋪開紙筆準備。
王亨也令林子程停筆口述。
林子程手一松,筆落地,跟著身子也一歪,倒在地上,鮮血不斷從口角泄出,眼看不活了。
王亨大驚,再也顧不得,一把揪住他衣領,提起來吼道:“快說,林家要對青云做什么?”
林子程上下唇開開合合,似乎想告訴他,只是發不出聲音,眼神渙散,最終吐出兩個字“母親!”便頭一歪,耷拉下腦袋,那眼睛還爭的大大的。
王亨拼命搖晃他,“快說啊!”
靖康帝急叫“太醫呢?”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海進來回稟:“皇上,太醫來為林子程診治。”
靖康帝忙道:“快宣。”
太醫進來,正是梁心銘認識的,為皇后診治過的吳太醫,將手一搭上林子程手腕,便搖頭道:“沒救了。”
王亨頹然,手一松,林子程便癱在地。
梁心銘不料林子程就這樣死了。她以為,林子程志在天下,是不會被一人一事左右的,誰知他也有用情至深的一面,只是這真情所托非人,真相對他打擊太大了,若傳開,他所作所為便成了笑話,還將載入史冊。他的屈服,與其說是維護母親的名節,不如說維護他自己。
靖康帝聽說林家還有后招對付梁心銘,然林子程沒招就死了,便急了,埋怨王亨道:“王愛卿該先讓他說這個的,其他事靠后,有什么要緊?”
王亨郁悶地看著他,心想:皇上要不來,臣就這么做了;可你往這一站,我怎么敢問?置國家大事于不顧,先顧個人安危,皇上又該不悅了,說不定遷怒梁心銘。
他便道:“微臣原要問的,是青云,顧忌反賊的殘余勢力,要他先交代林家策反了哪些官員,才耽擱了。”這事不能白耽擱了,得給梁心銘的功勞簿上再添一筆。
靖康帝聽了動容,轉向梁心銘道:“梁愛卿一片忠心,天日可鑒。愛卿放心,若林家用詭計挑撥,朕絕不受挑唆;朕再多多派人保護愛卿,定護愛卿周全。”
梁心銘忙道:“微臣謝皇上。”
王亨這才心情好些。
方無適卻蹲下身,將手放在林子程鼻下試了試,道:“皇上,林子程還有氣息。神醫正在宮中,宣神醫來救治。”
靖康帝一聽,急傳旨宣東方傾墨,一面命吳太醫“你先瞧瞧。”吳太醫忙上前再查看。
王亨梁心銘也在旁等著。
吳太醫摸著已經轉涼的尸體,惶恐地對忠義侯道:“侯爺,這……這還如何救治?”
方無適道:“不能救治?”
吳太醫道:“下官無能。”
方無適道:“真不能救?”
又道:“等神醫來再說吧。”
吳太醫:“……”
難道東方傾墨還能起死回生?
靖康帝卻自信道:“你不能救,神醫未必不能。神醫的醫術出神入化,能起死回生。”
吳太醫默然,醫術再高超,還能把死透了的人給救回來?他不敢與皇帝頂撞,再者皇帝也沒親手摸過尸體,便看向方無適,心想忠義侯怎會如此無知?
方無適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吳太醫在宮中多年,那是極能察言觀色的,當下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忠義侯不是要救活林子程,只是需要林子程活著,那林子程就得“活著”!
他急忙道:“皇上英明!微臣醫術不及東方神醫,神醫來了,定能救活林子程。”
梁心銘也看出不對來了。
半個時辰后,東方傾墨來了,“救”醒了林子程,并將人抬出審訊室,另安排地方調養,擇日再審。
靖康帝這才好奇地打量周圍:屋子并不大,卻因為四面墻都是鏡子,互相照著,空間便無限延伸,看著既深且遠;人也在鏡子映照下,數量翻倍。
他便問為何布置成這樣。
王亨一面請皇帝在唯一的椅上坐了,一面又命人再搬椅子來讓其他人坐,一面告訴眾人這屋子的功用;又吩咐一安把宵夜拿來,是紫米紅棗燕窩粥,每人一碗。
靖康帝見他如此周到,贊了幾句。
梁心銘一連吃了三四碗。
王亨看在眼里,很喜歡,他因不知靖康帝何時走,怕梁心銘支持不住,才張羅這些。這粥也是為梁心銘準備的,歡喜熬的,他吩咐一安回府衙拿來的。
靖康帝吃了一碗便擱下了,待要說話,發現別人還沒吃完,便等著,又發現獨梁心銘吃的多,那光景餓狠了。
他感慨道:“兩位愛卿辛苦了。這些日子,宮內宮外頻頻出事,幸得兩位愛卿明察秋毫,勢如破竹,將奸佞掃蕩一空,朕才能安睡。還有趙愛卿、忠義侯也功不可沒。朕有諸位愛卿輔佐,才能穩坐這江山。”
皇帝本是夸梁心銘的,因王亨和梁心銘一起,且功勞也大,不好丟下他,因而一起夸了;夸完又怕朱雀王父子寒心,還有忠義侯,忙也將他們捎帶上。
眾人忙道,這是為人臣的本分。
靖康帝道:“有功則賞。等將林嘯天正法,朕一并封賞!”
梁心銘和王亨均微笑。
梁心銘填飽了肚子,又有精神了,便委婉地問:白虎王妃這事可要記入謀反案的卷宗內。
靖康帝凜然道:“她也配!”
謀反必然要載入史冊,不過作為失敗者以警示后人,靖康帝說白虎王妃不配,不僅是為了維護先帝、維護朱雀王的臉面,還要抹去這女人的一切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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