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從十一歲夏天到十二歲的夏天,衛安終于拿回了屬于自己的郡主封號和身份,也看著楚王如何倒臺,順手剪除了長纓長公主和李桂娘的助力李韶。
算一算,這一年過的也著實太跌宕起伏。
衛老太太見她回來,讓她下去換了家常衣裳,摟著她讓翡翠把在井里冰著的棗子和水晶葡萄拿上來,這才跟她說起陳夫人來過的事。
衛玠年紀的確不小了,衛琨已經娶了媳婦兒,上頭的衛珹和衛瑯兩位哥哥雖然還沒成婚,卻也都已經有了人選,最近正相看著,若是合適也該定下來了。
唯有一個衛玠,不過也就比衛瑯小了一歲,卻到如今也半點兒消息還沒有。
定北侯府的爵位去年才發放到衛陽清身上,衛老太太和衛陽清的意思,都是不這樣早去上冊世子的折子,以免更出風頭惹出事端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是定北侯府的世子,眼看著以后就要承襲爵位的,親事尤為重要。
衛老太太思索片刻便道:“陳家是門好親,綿綿從前縱然有些不如人意之處,如今經過事了,也都如意了。只是......”
還是有兩件麻煩事,一是陳家位高權重,畢竟是都察院都御史,實在太惹人眼,二是陳家畢竟還跟方家沾親帶故,怕到時候說不清楚。
衛安知道衛老太太憂慮的是什么,想了片刻便道:“問過哥哥了沒有?婚姻是結兩姓之好,還是要哥哥心里如意才最重要。”
衛老太太早習慣了衛安不講規矩,所以才連衛玠的婚事也跟她商量,聽她這么分析起來也不覺得哪里不對,只是搖了搖頭:“還沒問他的意思,還是要先看看陳家這條路可不可行......”
“可行的。”衛安便道:“這回方家出事,保奏方家的折子那么多,可里頭并沒有陳御史的,陳御史向來是圣上的肱骨之臣,他鐵面無私嫉惡如仇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連自己妻子家也不給面子,鐵面無私到這個地步,他把女兒嫁給誰,圣上沒那個心思多管的。”
嫁娶嫁娶,總不能每戶勛貴家都非得往低處去尋媳婦兒,否則這日子哪里還能過的下去,隆慶帝難道不知道多少勛貴家就靠著兒媳婦的嫁妝發財?
換成衛家,他一樣會是這個想頭。
現在要擔心的反而是衛玠自己愿不愿意,衛安也覺得陳家確是一門好親,陳御史是個腦子再清醒不過的,從來不趨附黨派,卻又能自保,這樣的人家,還能有什么不滿意的?
何況門第又相當。
衛老太太便道:“我讓他父親去問問他的意思。”
衛玠到底是對長寧郡主的事存了芥蒂,對衛老太太和衛安都有些疏遠了,這也是不能強求的事,衛老太太也著實沒有心思一天天噓寒問暖,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的。
這樣的事,她覺得自己出面說反倒不好,便決定讓衛陽清去說。
衛陽清倒覺得這是意外之喜。
他自己如今是兵部侍郎兼尚寶司少卿,又是定北侯了,加上明家翻案,很是惹別人眼睛,若是跟陳御史結親,陳御史雖然官職也高,可陳御史出了名的鐵面無私,總算是清流文臣。
勛貴跟文臣家結親,那還有什么說的?
他心里便先滿意了,便沖衛老太太道:“母親放心,兒子曉得,先去問問阿玠的意思。”
從前長寧郡主在的時候,在南昌也是想過給衛玠相看人選的,可是等到日子一長,她心思就全部放在了如何對付衛安上頭,放在衛玠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衛陽清自己就更不必說,他到底是個男人,內宅里的事,要他管,他也管不來。
他把兒子找來,斟酌了一會兒才跟他開口說起這件事,又道:“家里門當戶對,你若是覺得滿意,便先定下來。”
衛玠遲疑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外祖母那邊最近也催他催的急,說是年紀差不多了,便該先相看人家了,免得耽誤了年紀,他原本還以為總也得再等二三年,可沒料到父親竟張口說這樣的話,頓了頓才反應過來,問他:“是祖母的意思?”
娶妻娶賢,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他最近在國子監讀書,見的事多了,也知道了許多道理,這世上的事,要說出個對錯來,實在太難。
他已經開始漸漸的放下長寧郡主的事了。
他也知道,陳御史是何等人物,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因為不肯跟上峰同流合污而被上峰給尋了個機會打發去了山野小縣城當知縣,摸爬滾打了許多年才到了如今這個位置。
這回方家的事,陳御史更是鐵面無私,還上折子請圣上連他一塊兒查問。
是實打實的清流。
他靜默了片刻便點頭:“祖母既然這么說,必定就是好的。我聽祖母和父親的。”
衛陽清嗯了一聲,說完了正事,又覺得跟兒子相對而坐有些尷尬了,便打發他往合安院去請安,自己去了姚姨娘屋子里。
衛玉珀卻正好也在,手里還在打著金魚樣式的絡子,見了他連忙立起來行禮喊父親。
衛玠是男孩兒,衛安是一座冰山,衛陽清在家里越發覺得坐不住,漸漸的倒是跟衛玉珀關系親近起來,讓她坐了,還笑問一聲:“在做什么?”
衛玉珀細聲細氣的抿著唇笑了笑:“打個結子給七姐配衣裳的時候用。”
衛安最近出門的機會越來越多了,衛玉珀仍舊有時候覺得心酸,可她心里卻知道,心酸和妒忌都沒什么用處。
不如跟衛安黏的緊一些,出去了,人家打聽起來,才知道衛家也還有她這個人。
衛陽清聽說是給衛安的,再看一眼,點頭夸她:“手倒是巧。”
看一回,又想起衛老太太的話來,笑著道:“過些日子,家里要來個女先生,你們到時候可得好好跟著學規矩,這些針線上頭的活兒......先放下也罷。”
這還是衛老太太提起來的,說先是沒想到,后來才發現,家里女孩兒們都大了,再不按照規矩辦起來,怕是要惹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