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嬤嬤嗯了一聲,看著茶水已經涼了,便從旁邊的小爐子上提了水重新泡了一盞茶,不疾不徐的告訴長安長公主:“圣上暫時還是沒有明旨下來,可是其實也差不多了,畢竟這幾天小郡王都已經開始明目張膽的收拾東西了。”
臨江王是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
一個兒子在京城,他絕不會容許搭進去第二個,所以楚景吾要跟著沈琛,肯定是早就已經商議出來的結果。
楚景行也早就料到了。
長安長公主沾了口茶水潤了潤唇,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便嗤笑道:“那便好,等了這么久了,要是再沒點動靜,可就真的太對不住人了。”
對不住這些費盡心思的想要掀起風浪來渾水摸魚的人了。
她指的動靜是指到時候楚景行針對這兩兄弟的計劃就要啟動了。
袁嬤嬤低垂著頭在香爐里灑了一把百合香,回頭問她:“長公主,那衛家那邊......”
這回長安長公主除了給謝二老爺去了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而且楚景行那邊也只是嘴上一直在說有計劃有計劃,可是從頭到尾卻沒見究竟有什么計劃,袁嬤嬤不可避免的有些擔憂。
長安長公主臉上笑意更深,前些日子的推搡和疲憊已經一掃而空,精神奕奕的道:“急什么?該來的,都會來的。”
該來的都是會來的。
衛老太太也如此覺得她原本計劃在上元節第二天便離開京城啟程去福建的,可是這計劃卻被宮里的宣召又給耽擱了。
方皇后再一次請她進宮。
二夫人和三夫人相視一眼,都有些忐忑。
最近朝中因為衛老太太的一封奏疏吵的不可開交,許多人矛頭直指衛老太太,指責她妖言惑眾,擾亂朝綱。
這罪名可給安的太重了,一不注意就可能又搭進去不少性命。
二老爺和三老爺五老爺卻鎮定許多,他們都是知道衛老太太的個性的,能忍也能謀,連明家的事都能忍下來在暗地里查,她是不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事的。
可是就算是知道母親心里自有打算,他們卻還是忍不住也問了衛老太太這樣做的緣由。
衛老太太也并沒有瞞著他們,本來這事兒也是瞞不了的,她眼皮輕輕一抬,若有似無的笑了笑:“這事兒是皇后娘娘讓我做的,我除了做,還能如何?”
二老爺還有些茫然。
三老爺卻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事兒鬧的這么大......
聯想起最近衛老太太讓他們謹言慎行并且開始逐漸把家里的產業遷回祖籍,他恍然大悟的問:“母親,您的意思是.....您是故意的?”
當然是故意的,衛老太太難不成還真的能被方皇后逼著做這事兒?
要換做別人也就罷了,可是偏偏是衛老太太,她是個什么樣的性子,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了,他才不是那種能心甘情愿被逼著當槍使的人。
衛老太太笑了笑,只是看了他們一眼,才輕出了一口氣:“自然是故意的,難不成我不知道做了這事兒會有多少麻煩?”
她頓了頓才又道:“上回我也跟你們商議過了,朝堂如此,我們衛家人的身份便已經是原罪。既然如此,只好另尋出路了。而這出路,也是需要投名狀的,否則人家憑什么跟你合作?”
三老爺沉默下來,跟五老爺對視了一眼,都了然。
衛老太太這樣做,是在徹底激化方皇后跟彭德妃之間的矛盾,讓這件事不能善了。
這對臨江王來說,無疑是有利的。
過了片刻,三老爺才又有些擔憂的問:“那母親,您怎么跟圣上交代?”
畢竟奏折明明白白是她呈上去的,還是借著明皇后托夢的由頭。
這跟衛家脫不了關系,隆慶帝肯定會遷怒衛家,覺得衛家生事挑撥的。
衛老太太卻笑了,沖他們擺了擺手:“不用交代,今天進宮,事情自然就了了。”
跟上次進宮時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心態了,衛老太太攙扶著衛安的手,顫顫巍巍的下了馬車改換步行,走了一段路便氣喘吁吁,硬撐著額頭都有了細汗,才算是走到了方皇后的鳳儀宮。
照舊還是肖姑迎了出來,見了她這副模樣連忙請她進去,又囑咐宮女上茶水點心。
連方皇后亦不免覺得衛老太太臉色蒼白,有些于心不忍的問她:“怎么老太太瞧著身子差了許多?”
衛老太太苦笑了一聲搖頭:“人老了,精神頭不好......最近又總是睡不好,便成了如今這樣了,并不要緊的,勞您擔心了。”
方皇后也不是多想關心她的病,見她這么說,自己盡到心意也便罷了,立即便點了頭撇開了這個問題,轉而笑道:“真是,這件事真是多虧了您了。”
她咳嗽了一聲道:“若是以后有心愿達成的那一天,本宮一定重重謝您!”
方皇后著實是高興的太早了。
衛老太太目光復雜的看著她,心里微微嘆氣。
要是換做明皇后,是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的。
不過也無所謂聰明和蠢了,畢竟明皇后再聰明,不同樣是死了?
她在心里自嘲的笑笑,一言不發的聽著方皇后說,臉色越來越差,終于在椅子上搖晃了一下,整個人便滑落在了地板上,發出噗通一聲悶響。
衛老太太突然栽倒,打亂了方皇后接下來想說的話,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滑倒在地上明顯已經昏了過去的衛老太太,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緊跟著便連忙道:“快把老太太攙扶起來!”
她有些焦急,她請衛老太太進宮,是想讓衛老太太在隆慶帝跟前,清楚明白的再把她之前在奏折上寫的那些東西再跟隆慶帝親口說一遍的。
畢竟這樣的話,那說服力會更高的多。
她已經提前去請了隆慶帝了。
可衛老太太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竟暈了過去。
她咬了咬唇正覺得衛老太太暈的不是時候,正猶豫是不是該派人去請太醫,便看見滿臉陰沉復雜,在沒有通報的情況下站在了大殿里的隆慶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