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情乃是皇家秘聞,永貞帝為此敢弒君奪位,又怎會輕易讓娘親從中逃脫,爹爹能夠將娘親安然救出,想必多少是與你父親有些關系。”
“只是我沒想到,我之前還用你的消息去誘使蕭閔遠前往奉縣,算計了他,卻原來真正的裘家小姐一直都在爹爹身邊,如今還心甘情愿的當了我這個什么都不是的馮家小姐的奴婢。”
衾九早就知道蕭閔遠前去奉縣后發生的事情,不論是邱鵬程造反,還是蕭閔遠落魄,她都一清二楚,自然,她更知道蕭閔遠曾在奉縣找到了那個假的“裘家小姐”,為此還將他自己陷于困局,激怒邱鵬程后險些死在了臨安。
那時候她還以為,馮喬只是碰巧知道了“裘蘭九”的消息,才會用“裘蘭九”做餌,去引誘蕭閔遠上當,可她此時用這般肯定的語氣跟她說話時,衾九才明白,馮喬恐怕是早就知道,那被養在奉縣邱家后宅的裘蘭九是假的。
她不知道馮喬到底是從什么地方,知道那奉縣的裘蘭九是假的,更不明白馮喬是如何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她明白,馮喬此時既然挑明了跟她說這番話,就絕對不僅僅只是試探之言。
衾九眼底浮現些苦笑之色,扯了抹笑容澀聲道:“二爺曾跟奴婢說,小姐智計堪比甘羅,若生于亂世,必當為將相之才。奴婢原還覺得二爺夸大其詞,如今方才知道是自己眼拙。”
“小姐是何時看出奴婢身份的?”
馮喬攏了攏披風,同樣露出笑容。
“具體什么時候不記得了,大約是初見時你行禮的樣子就起了懷疑了吧,你曾在裘家生活了十幾年,就算偽裝的再像,你骨子里的那份驕矜絲毫都不像是一個奴婢能有的。”
馮喬說完后頓了頓,也沒故作試探,而是直接開口問道:“幾年前裘統領突然出事,被牽涉進二皇子謀逆的案子中,讓得裘家滿門抄斬雞犬不留,可是因為當年宮中密事被人知曉?”
衾九點點頭,卻又搖搖頭,在馮喬略有些不解的目光下低聲道:“當年奴婢的父親與二爺曾是忘年至交,二爺因夫人的事情求到奴婢父親面前時,父親的確幫了他一把,替他遮掩了夫人未死的事情。”
“此事本是隱秘,知道的也只有二爺和我父親兩人,就連我母親也不知曉,然而幾年前夫人還沒去世之時,二皇子突然起兵造反,奴婢父親并未參與其中,卻也慘遭橫禍被永貞帝下令腰斬。”
“奴婢的母親死前曾親口告訴奴婢,說父親是遭人陷害,陳王和二皇子的叛軍入京之時,父親被人暗害困在京郊,那城防大權早就被人暗中所奪,放叛軍入京的,也并非是奴婢父親。”
“那下手之人急欲除去裘家滿門,為的好像就是殺人滅口,后來二爺救了奴婢之后,還來不及調查此事時,夫人便突然病逝。”
“種種事情接踵而來,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等到二爺從夫人的死中走出來平復下來,再想去查這些事時,二皇子和陳王早已被滅,裘家謀反也成了定局,永貞帝對裘家恨之入骨誰也不敢輕提,當年之事的首尾被掃的干干凈凈,什么線索都沒留下來。”
馮喬聽著衾九的話,手指下意識的摩挲著掌心,神色冷沉。
如果衾九所說的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說,裘家被滅,蕭云素身亡,那暗中的人對她下手,幾乎都是始于四年前?
那人從四年前開始算計這些,到底是因為他是四年前才知曉此事,還是早就知道了這事情,卻直到四年前才有能力動手?
如果那人真只是想要對付裘家和馮家,大可以將蕭云素還活著的消息傳揚出去,屆時根本就無須他費盡周折來動手,永貞帝便會親自除了敢于犯上藏匿蕭云素之人。
可那人不僅沒有如此做,反而用盡辦法鏟除當年之人,就是想要將蕭云素還活著的消息隱瞞下來。
先是裘家被滅,緊接著蕭云素被殺,上一世的她在臨安被毀了容貌,永遠都不能出現在人前,而馮蘄州被人害死在了滄州……
所有曾經知道皇室蕭家隱秘之事,甚至參與過當年往事之人都被處理的一干二凈,而本該是知情人的永貞帝卻從頭到尾都被瞞在谷中,所以那人做了這么多事情,只是想要讓蕭云素的存在,讓她馮喬的存在成為永遠的秘密,讓當年的往事再也不會被任何人知道?
馮喬緊緊捏著掌心,骨節之上青筋凸起。
衾九看著她滿是戾氣的雙眼,低聲道:“小姐,二爺不讓你調查當年之事,不僅僅是擔心你觸動了禁忌被永貞帝察覺,更是怕你驚動了那暗中之人,那人縮在陰影之下數年不曾現身,而知道當年往事的人卻盡數被滅……”
“等等,你說什么?”馮喬猛的抬頭。
衾九微怔:“我說讓小姐切勿輕動,以免驚動了那暗中之人…”
“不對,你說知道當年往事的人盡數被滅?”
馮喬緊緊皺著眉,背脊豁然挺直。
上一世知道這樁皇室丑聞的人的確是死的死,傷的傷,可卻并不是所有人都沒有好下場。
馮蘄州死后,她也毀了容貌,就連永貞帝的下場也不可謂不凄涼,可是鄭國公府老夫人,那個在馮蘄州口中曾經陪伴了蕭云素、蕭沅卿十數年的柳老夫人柳凈儀,她卻是一直未曾出過任何事情。
一直到永貞帝被人毒殺,八皇子病逝,朝中混亂數月,蕭俞墨強勢登基之后,鄭國公府都從未曾出過什么亂子,而柳老夫人更是壽終正寢,一直活到新帝即位后數年,才因病逝于府中,風光大葬。
那暗中之人,費盡周折殺了所有的人,毀了所有可能會揭開當年皇室丑聞之事的知情人,卻獨獨放過了柳老夫人,這是為什么?
是柳凈儀從頭到尾都參與其中,還是那人與柳老夫人之間有什么特殊的關系,以至于他篤定柳老夫人絕不會開口吐露此事,更不會將當年之事告訴任何人,所以才會放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