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蘄州原以為只是一面之緣,誰知后來沒過多久,他們就又再岳西湖邊見了面。
那女孩兒像是在躲什么人,悶頭亂闖之下一頭撞進了他懷里,當時面紗落下時,他便看到了她的臉,而那一次之后,她的身影就撞進了他心底,猶如拿刀刻畫,再也忘之不掉。
馮蘄州輕笑:“我以往總覺得,被美色所誤之人都挺蠢的,而我自詡心性堅毅,絕不會為紅顏所惑,可是不得不說,我最初喜歡上你娘親,卻真的是因為她長得極美。”
黛眉烏目,凝脂玉膚,說話時聲音軟軟的,那雙眼睛看著你時,似羞似嬌似嗔,明明干凈的跟孩子似得,可淺淺上挑的眼尾卻仿佛能將人的魂兒都勾走。
馮蘄州最初只是沒見過那般好看的女子,少年最是氣血旺盛之時,所以心心念念著她的容色,可是接觸的多了之后,他便開始更多的被她吸引。
他喜歡上她嬌羞怯弱的性子,喜歡上她的單純善良,喜歡上她看所有東西時都從不掩飾的熱忱。
“你娘親其實比我還大上兩歲,只是性子卻單純的像是個孩子,那時候你娘親沒有名字,她說她家中的人都叫她卿兒,說她和她姐姐共用一個名字,我當時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覺得這世上怎會有這般離奇之事,名字代表身份,哪怕是普通人家,也絕不會出現兩姊妹共用一個名字的事情。”
“我曾問過她她府中的事情,只是她從來不與我細說,每一次說起來時都是含含糊糊,問的急了她就躲著我,后來我便不再去問,只是為你娘親取了云素的名字。”
“那時候你娘親每個月總會失蹤一段時間,行蹤成謎,我與她感情日深之后,她才告訴我,她和她孿生姐姐彼此互換生活的事情,我心中隱有不安,總覺得你娘親的事情太過離奇,便暗中去查,可是每一次都像是有人刻意阻攔,始終查不到你娘親的出處。”
馮蘄州聲音低沉,說道這里時,眼睛微微發紅。
那時候他總覺得有些不安,在與蕭云素互許了終生之后,就提出想要上門求親,蕭云素歡喜極了,卻也沒告訴他該去何處,只說要回去與家中姑姑商議,可是誰知道,就是那一去,她便是再沒回來,自那以后,整整四年時間,他都再也沒見到過那個心心念念的女子。
馮蘄州四處查探,培養了許多探子,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了天風堂的雛形。
他先是查到了柳家,隱約聽說柳家曾有個那般大的女子,后來失蹤,可是柳家卻無人知道她的身份,更不知道她的名字。
后來他聽說那個女子曾與柳老夫人親近,便又查到了鄭國公府,那時候老鄭國公溫賀便已經早已經病逝,而與蕭云素有關系的柳老夫人也已經掌管鄭國公府近十年,他曾與溫賀有幾分師生之誼,而當時鄭國公府內憂外患,他曾借口暗中援手過兩次,便與溫正宏有了幾分聯系,只是溫正宏和柳老夫人那里卻是什么都沒查出來。
后來過了許久,久到馮蘄州已經覺得,他或許永遠都找不到那個女子的時候,卻是無意間在柳城發現了她的蹤跡。
他當時欣喜若狂,快馬加鞭的去了柳城找上去時,蕭云素先是驚慌莫名,隨即便也如他一般驚喜,兩人依舊如以前那般如膠似漆,甚至談及婚嫁之事,可是馮蘄州卻漸漸開始發覺,身邊的人陌生至極,與他記憶中的那個女子完全不同。
這個女人雖然和云素有著一模一樣的容顏,知道他們過去的一切,可是感覺不對,所有都不對,面對著這個女人時,他找不到半分和云素在一起心跳的感覺。
馮喬低聲道:“爹爹找到的,是真正的蕭沅卿?”
馮蘄州咬牙道:“是,我察覺不對之時,便懷疑她不是云素,我開始查她,查到她出現在柳城是因為柳家的關系,后又查到,柳家和溫家,以及柳家和皇家的關系,便猜測云素和她或許和皇家有關。”
“我查到皇家之后,就發現先帝在位時,欽天監曾言雙生子是災星,會禍亂大燕朝綱,而且先帝也曾下令,凡有雙生子降世,立即處死,而云素和她姐姐的情況分明不屬正常,我便朝著宮門內查探,便查到了真正的云素被囚禁在宮中,當時我找到她時,她……已經成了永貞帝禁/臠,為蕭夙所辱,還……生下了八皇子。”
馮蘄州說起永貞帝時,聲音仿佛泣血。
他猶記得當時看到蕭云素時,她幾乎瘋顛的樣子,她干凈的眼睛染上了陰霾,她美麗的姿容仍在,臉上卻只剩下瘋狂。
那時候的蕭云素,根本認不得人,她忘了過去,忘了一切,甚至于,認不出他。
馮蘄州當時恨,恨極了蕭夙,恨極了蕭沅卿,他對蕭沅卿動了刑,從蕭沅卿口里知道,她和蕭云素的過往,知道她們以前的一切,更知道蕭沅卿在察覺到蕭夙對她起了異常之心時,是如何逃出了宮,又是如何偷龍轉鳳,哄騙了蕭云素替代了她入了宮。
馮喬聽著馮蘄州的話,臉色也是染滿了陰霾。
她從未想過,世間有如此惡毒之人,明明是孿生姐妹,蕭沅卿享受了富貴,享受了尊崇,享受了皇室公主的威儀,享受了那個身份所帶來的一切,而蕭云素卻是沒有名字,沒有身份,不被任何人所知的活在她陰影之中十數年。
蕭沅卿不愿為蕭夙折辱,卻將自己的親妹妹送入宮中。
蕭沅卿,她簡直該死!
“當時云素精神幾近崩潰,我想要將她救出來,就找到了當年與我交好的禁軍統領裘常林,在他的幫助下,我將蕭沅卿送入宮中,將你娘親換了出來,只是沒過不久,就傳來蕭沅卿的死訊,而你娘親這邊,則是頂替了蕭沅卿的身份詐死,離開了柳家的視線。”
“那之后,我申請外調離京,帶著你娘親在外安心調養了好幾年,她才逐漸恢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