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魚兒站住了,夏至也只得站住。她笑著問小黑魚兒:“老叔,你要買啥呀?”
“要買。”小黑魚兒點頭,“不是給我買,是給你買。”小黑魚兒拉住夏至的手,非讓她進店里去挑選首飾。按照小黑魚兒的說法,夏至辛苦這么久,錢都是她賺的。可她都給別人買東西了,給自己買的卻很少。
小黑魚兒說他看不下去。“她們都戴這個戴那個的,為啥你沒有?她們戴著都沒有你戴著好看。”小黑魚兒所說的她們,指代的范圍很廣泛。廣義來說,包括他們在府城見到的所有年輕女子。如果是狹義來說,就是指珍珠、玉環,還有五月、七月她們這幾個了。
“老叔,”夏至趕忙低聲勸小黑魚兒,“我不是買不起,也不是舍不得買。我要是戴了金的銀的回去,我娘看見了,只怕又要惹氣了。”
田氏如果看見她戴了金銀首飾,恐怕就得讓她交出來。她自然是不會愿意的,你們就得生氣吵架。夏至目前的打算就是藏富。等以后條件允許了,她再隨心買些金銀首飾。
金銀現在都是硬通貨,買了首飾就算是不戴,也可以放著保值,需要的時候還能當銀錢使用。
“我就知道你怕這個。”小黑魚兒氣鼓鼓的,“十六,你別怕。你盡管買了戴,我去跟田來娣說。她就是從你這搶過去,我也能讓她都給我還回來。就是她送靠山屯兒去,我也能給你要回來。”
這么勸著夏至,小黑魚兒最后還說:“十六,咱掙了錢了,干啥躲躲藏藏的,咱就該光明正大的打扮起來。誰要看著眼氣,就讓她去眼氣好了。”
走自己的路,讓田來娣之流氣死去吧。
夏至被小黑魚兒給說的笑了起來。元氣滿滿的小黑魚兒讓她的心情非常晴朗。她想了想,就點了頭。原先是打算是小心謹慎行事,避免一切和田來娣之間的沖突。不過,就算是真有了沖突,她也不怕。
“老叔說的對。”夏至就牽著小黑魚兒的手走進首飾鋪子里,“老叔,你幫我挑挑,咱選最好看的。”
“嗯,選最好看的。”小黑魚兒眉開眼笑。
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夏至還是打算盡量低調一些。她在店鋪里挑挑揀揀,最后選了一對赤金纏絲耳扣,小小的一枚緊緊地扣在耳朵上,精致漂亮又不張揚。除此之外,她又挑了一枚小巧的赤金佛手壓發,一副減金的銀三事兒,然后她還選了一只細圈的金鐲子。
金鐲子和銀三事兒的手工都不算復雜,但她之前挑的耳扣和壓發卻是手工比較復雜貴重的。這些加在一起,夏至一共花了六兩七錢銀子。按照小黑魚兒的強烈要求,耳扣、壓發和鐲子她都立刻戴上了。
小黑魚兒高興地抿嘴笑,覺得夏至就是要這樣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
買了首飾,夏至又往藥鋪買了些日常需要的成藥丸、散,然后又往茶葉鋪買了一包茶葉,隨后依舊是往桂香齋去。
路過桂芳齋門口的時候,夏柱突然從鋪子里走出來,將他們給叫住了。
“老叔,夏至,你們倆上哪兒去啊?”夏柱站在臺階上瞅著兩人說話,他的目光就在兩人手上提著的大大小小的紙包上打轉。“嘿,還買了這老些東西!”
小黑魚兒就黑下臉來:“二柱,你管十六叫啥呢?”夏柱只喊夏至的名字,小黑魚兒不樂意、挑理了。
夏柱到了府城里,自覺他如今已經不需要再懼怕小黑魚兒了。但是真正面對小黑魚兒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又覺得心虛起來,尤其是被小黑魚兒黑著臉盯住的時候,夏至的氣勢頓時就弱了下來。他不甘不愿,含含糊糊地喊了夏至一聲四姐,依舊問她們要上哪兒,都買了些啥東西。
“你管不著。”小黑魚兒對夏柱毫不客氣。而且夏柱拽拽的樣子,還讓小黑魚兒覺得有些手癢。他就扭頭把手里的東西都交給夏至:“十六,你替我拿著。我先教訓教訓這小子。”
小黑魚兒卷起袖子來,招呼夏柱:“二柱,你過來。”
夏柱當然不過去,他看出來小黑魚兒是要揍他。他不僅沒過去,還往臺階上又后退了一步,就那么背著手跟小黑魚兒說話:“我就不過去。老叔,你還當這是鄉下,你說揍我就揍我啊!”
“到了哪兒,我都是你老叔。”小黑魚兒這么說著,就跳上臺階去抓夏柱。
夏柱唉呀媽呀叫了一聲,扭頭就往鋪子里跑。
夏至在后面叫小黑魚兒,不讓他去追打夏柱。小黑魚兒頓了頓,卻終究忍不下這口氣。夏至只得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也追了進去。
夏柱已經跑進柜臺里面了,他自覺是安全了,就從柜臺后面露出頭來氣小黑魚兒:“你抓不著我,你抓不著我……”
夏至想要扶額,卻發覺騰不出手來,只能心里暗暗吐槽,這就是剛剛定了親的小子。可他還是原來那個猴子樣。這簡直是坑爹!不,應該說是坑老丈人,坑媳婦啊。
小黑魚兒生氣,要去柜臺里面抓夏柱。不過這鋪子里的人自然都向著夏柱,就有兩個小伙計過來攔著小黑魚兒,開口說話還相當不客氣。
夏至立刻就沉下臉上,走上前去護住了小黑魚兒。
“夏柱,你出來。你就是這么待老叔的,還有沒有規矩!”夏至一句話,就點明了她們和夏柱的關系。那兩個小伙計的態度就緩和下來,他們不敢再對小黑魚兒無禮了,猶豫著就要退開。
夏柱就著急了,他大聲喊:“你們別聽她的,那不是我叔,他不是我親叔。”
小黑魚兒抿著嘴站在那里,一雙大眼睛瞪著夏柱,卻不說話。夏至挑眉,她將手里的大包小包都塞給小黑魚兒。然后慢慢地卷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腕子和腕子上纖細的鐲子。
好在這金鐲子銀鐲子都不大礙事,既不會妨礙她干活,也不會妨礙她打人。
“二柱,你再敢說一句!親老叔你都不認,你膽子不小啊。不用等老爺子來教訓你,今天我就教教你規矩和道理。”她這么說著話,就看見店鋪里的顧客都慢慢地圍了過來,那兩個小伙計也猶豫著上前要來攔她。
“這是我爺的老兒子,里面的那個是我堂弟。我們的家事,大家伙看著就行,誰要是上前來,可別怪姑奶奶不客氣。”
這么嚇住了眾人,夏至看到旁邊放著的雞毛撣子,立刻就拿了過來,趁夏柱躲閃不及,一雞毛撣子就抽在了夏柱的背上。
夏柱嗷地叫了一嗓子。他就是個慫貨,特別怕疼,一碰他他就這樣大喊大叫的。
夏至一手拿了雞毛撣子,另一只手拎小雞兒似的把夏柱從柜臺后面給拽了出來。她把抱著腦袋的夏柱拽到小黑魚兒身前,一句一句地問著他:“你剛才說啥了,你敢再說一遍不。你說,你認不認老叔?”
夏柱哇哇地亂叫,小黑魚兒抿著嘴就笑了。
店鋪里的客人,包括小伙計們都只在旁邊圍著,有人出聲勸了兩句,卻沒人敢上前來。等夏至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就更沒人幫夏柱了。大家都覺得夏至教訓夏柱教訓的對,雖然這小姑娘好像是太潑辣了一些。
這個時候,就有人從柜臺后面轉出來,吆喝著讓夏至松手放開夏柱。“夏至啊,你這是干啥呢。你咋還打我們二柱少爺?小姑娘家家的,你這成個啥樣?”
夏至抬起頭,認出來人正是郭喜。郭喜穿著一身青緞子長袍,背著手,板著臉,跟教訓晚輩一樣地對夏至說話。
夏至早就瞧不上他這道貌岸然的樣子了,聞言只是冷笑了一聲,并不放開夏柱。
郭喜見夏至竟不給他面子,就皺起眉頭來。他走過來,就伸手要拉夏至。
“郭家大伯,你要是跟我動手,可就別怪我跟你不客氣。”夏至帶著笑說話,兩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聲音也是冰冷。
郭喜素來沒有將夏至放在眼睛里,但是看夏至這個樣子,他竟不敢貿然上前。像夏至這種鄉下的野丫頭,那是什么事情都做的來的。他要真被夏至給打兩下子,那臉才丟大了。
郭喜不上前,只嚷嚷著讓夏至放開夏柱。
“郭家大伯,夏柱他不認我老叔,說我老叔不是親老叔。我當姐姐的替我爺,替我老叔教訓他。這是我們夏家的事,你老還是在旁邊歇歇吧。”夏至笑著說道。
“你叫我一聲大伯,我的話你不聽?二柱少爺是啥身份,他如今是我家的姑爺。你要打他,你不得問問我?”郭喜直著脖子跟夏至爭辯。
夏至冷笑:“郭家大伯,你這個道理可就不通了。別說夏柱跟你家玉環還沒成親,就是他們成親了,夏柱他先是我老叔的侄子,我的堂弟,然后才是你老人家的姑爺。我們要教訓他,你老人家還真只能蹬著眼睛看著。”
說完這些話,夏至四周看了看。眾看客們很多都在點頭,顯然都認為夏至說的有理。
夏至就又笑了笑:“再者說了,夏柱他現在能不認他叔,將來可也未必會認你這個老丈人。誰遠誰近,也不用我教你老人家吧。”
郭喜被夏至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他從來沒正經跟夏至說過話,夏至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微笑的時候多,說話的時候少。他沒想到,夏至竟然是這樣的性子。
夏至就不再理會郭喜,一雞毛撣子又打在夏柱的屁股上。屁股上肉厚,當時打著疼,卻不會落下病根。
“二柱,你知道錯了嗎?”
夏柱本來就很慫,剛才不過是仗著這是他的地盤,才敢跟小黑魚兒較勁兒。現在郭喜都被夏至數落了,他早就害怕起來。他依舊護著腦袋,哆哆嗦嗦地認錯:“我知道錯了。”
“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夏至就問。
“我、我不該說老叔不是我親叔。我不該不認老叔。”夏柱認起錯來還是挺順溜的。
“你以后還敢不敢不敬老叔了?”夏至又問。
“我不敢了,不敢了。”夏柱連聲說著。
“那你給老叔行禮道歉吧。看老叔饒不饒你。”夏至這么說著,就抓住夏柱的衣領子,把他往小黑魚兒面前一推,然后拿著雞毛撣子在旁邊看著。
夏柱得了自由。他賊眉鼠眼地看看夏至,又看看小黑魚兒,終究是不敢再耍心眼。“老叔,我錯了。你饒了我吧。”夏柱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子給小黑魚兒鞠躬。
“起來吧,這回就看十六的面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往后你要再敢犯,我可饒不了你。”小黑魚兒很大度地說。
“是,是。”夏柱連連應聲,偷覷著小黑魚兒和夏至,沒敢就走。
郭喜回過神來,覺得圍了這么多人不僅不好看,還耽誤生意,就帶著小伙計往外趕人。“沒事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夏至手里拿著雞毛撣子,眼角余光在柜臺后面掃過,就瞥見有人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張望。她笑了笑,扭過頭親親熱熱地招呼了一聲:“哎呦,二叔也在啊。”
夏二叔原本在后面跟郭喜說話。他聽到了前面的動靜,自己不愿意出面,就讓郭喜出來。后來郭喜被夏至給數落了一頓,夏二叔福至心靈,覺得他一旦出來肯定也得吃掛落,所以就躲著沒出來。
現在被夏至給叫破了,夏二叔不想出來也得硬著頭皮出來。
“我剛來,這是咋回事啊?”夏二叔笑呵呵地,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原來二叔才來啊,我還以為二叔躲在后頭,專門讓二柱出來給我們下馬威呢。”夏至笑吟吟地說道。
“這話咋說的,沒有的事。”夏二叔走過來,在夏柱腦袋上撲棱了一下子,讓他快點滾。夏柱巴不得的,一溜煙地就跑到后面去了。
夏二叔就沖著夏至和小黑魚兒笑:“小龍,十六,你們這是干啥來了,咋買這老些東西啊?我知道,十六這是發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