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在府城的主要行程就這樣定了下來。他們明天先會去見李山長，然后就是九姑太太那里，最后是田齊家。
這個時候，就有廚房的人來問夏至明天早上吃什么。夏至就問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想吃什么。兩位老人都說隨便吃什么都行，不肯點菜。
他們是這樣，可小黑魚兒卻是一點兒都不客氣。
“我要吃蝦餃，還要那個耗油鳳爪，對了，我還要流沙包。”小黑魚兒小嘴巴一開一合地一連點了好幾樣的點心。
李夏就笑了：“這不都是早茶樓的招牌點心？”
“是啊。”小黑魚兒點頭，“我和十六在家里可想那兒的點心吃了。十六特別想吃流沙包。”
“家里的廚子也不錯，可這些點心恐怕沒有早茶樓里做的好吃。得了，明天早上我給你們帶點兒過來吧。”李夏就說，還笑瞇瞇地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瞇了瞇眼睛。小黑魚兒是真不把李夏當外人，什么話都跟李夏說。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特別想吃流沙包之類的話，還真是有些羞恥。李夏不會是笑話她挺大個人了還這樣嘴饞吧。
“早茶樓開不了那么早。咱們改天再去吃吧。李夏，你明天早上是上這吃來，但還是在家吃啊？”夏至問李夏。
“我過來吃吧。”李夏笑著回答，“吃晚飯，我正好陪著大爺大奶去見我爹。”
“這樣也好。”夏至點頭，然后才吩咐廚房的人明天要準備什么早飯。小樹兒這個時候走過來，他的眼睛一亮，就說他想吃金銀饅頭。
“就聽我老叔說咋好吃了，我還吃過呢。”小樹兒說著，就朝夏至笑。他雖開口點了菜，卻沒有小黑魚兒那般理直氣壯。
夏至笑了笑，就吩咐廚房明天早上準備金銀饅頭。然后她又問小樹兒還想吃什么。
小樹兒眉開眼笑的：“別的我也想不起來。”
“那等你想起來再告訴我。”夏至將廚房的人打發了下去。
夏秀才從外面走了過來。他剛才去廂房跟夏橋和陳家大哥說話去了。他一進門，就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早點兒歇著。
“你二老這一路肯定勞乏了。”
“沒事。我和你娘身子骨結實著呢。”夏老爺子就問夏秀才是不是留在寧華堂歇息，“外頭黑燈瞎火的。”
“我還是回去，離的不遠，路也好走。……孩子他娘在書院里。她本來是要跟我一起接二老，就是昨天夜里著了涼。等我回去看看她稍微好點兒，明天帶她來見二老。”夏秀才說著話，還小心地看了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臉色。
“哎呀，”夏老太太似乎吃了一驚，“你媳婦病的厲害不厲害。請郎中了嗎，可千萬別耽誤了。”
“沒啥大事，娘你別太擔心。”夏秀才的臉上有些赧然。
夏老太太又關切了兩句，就不肯再多說了。
“這些年我都沒挑過她的禮，她來不來的，我也沒啥話說。你們書院里都是讀書人，你們自己掂量著辦。我們老兩口這跟前兒還真不缺她。”夏老爺子慢慢地說道。
“爹，她是真的身子不大舒坦。”夏秀才更加不自在了。
“我也沒說別的。”夏老爺子又問夏秀才，“你們倆過的還挺好，沒鬧騰啥吧？”
夏秀才就告訴夏老爺子，他和田氏一切都挺好。“她來了，我這身邊有人照應，能專心教學生自己也多些功夫看書做文章。”
夏老爺子的臉色就好看了很多：“那就好。”
因為時辰不早，夏秀才和李夏結伴走了。夏至各處看了一回，見大家都沒什么別的事了，就讓大家早點兒歇息，然后她自己才回到上房東屋來。
夏老爺子和下老太太已經泡過腳了，夏老太太正給小黑魚兒脫了衣裳，把他塞進被窩里。小黑魚兒還挺精神的，似乎不大想睡。
“一路上坐車里頭就沒安生過。我看著都累的慌。”夏老爺子就說。
夏老太太就指著小黑魚兒吩咐：“趕緊閉上眼睛睡覺，睡不著也不準睜眼睛說話了。”
夏至忍笑，替他們將簾子拉上，這才到里屋來。孫蘭兒和孫秀兒都洗漱好了，穿著里衣等夏至。
“你這還挺忙。”孫秀兒就笑著對夏至說道。
“沒辦法，處處都得照應到了。其實也沒多少事。”
“這么大個院子，還有這老些人口，咋能沒多少事兒呢。你現在也算是當家立紀了。”孫秀兒看著夏至，似乎有些佩服，還有些向往。她往后嫁進陳家，陳家的日子雖然比夏至這里遠遠不如，但那也是個大家庭。將來她肯定會成為當家的媳婦的。
夏至脫了外衣洗漱，她看孫秀兒和孫孫蘭兒臉上似乎什么都沒用，就將自己的梳妝盒打開，讓她們挑著自己喜歡的用。
雖然跟著夏至住，但兩個姑娘都很有家教，不經夏至的同意，她們并沒有動夏至的東西。不過夏至把梳妝匣打開了，兩個姑娘就都湊了過來。
對于夏至梳妝匣中琳瑯滿目的東西，兩個年輕的姑娘看的兩眼放光。
“十六，我看你在家里也不咋打扮。沒想到你有這老些東西。”
“這些也不是我買的。”夏至告訴孫秀兒和孫蘭兒，她梳妝匣里這些脂粉之類的，大都是九姑太太、田齊夫人姜氏還有月牙兒送給她的。
“我這里還有富余的。秀子姐，蘭子姐，你們倆看稀罕哪樣，我送給你們。”
“咋能總拿你的東西。”孫蘭兒就說。能夠跟著夏至往府城里來見一次世面，于她來說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幸運了。
孫秀兒也說不能總要夏至的東西。
“看你們倆這外道的。我都說了，是富余的東西。再者說了，這些東西我也不咋用。擱著也是浪費。”
她這樣爽朗，又將話說到這個地步，孫秀兒和孫蘭兒也就沒別的話可說了。
“今兒個晚了，明天讓臘月和陳杏兒也來挑挑。”
這么說著話，三個小姑娘也睡下了。
轉天早上，夏至醒來的時候就聽見外間屋靜悄悄的。她今天起來的有些晚，而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是習慣早起的人。
難道真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沒能起來？畢竟兩位老人家都上了些歲數。
這么想著，夏至就穿了衣服走到外間屋。
夏老太太正側身坐在炕沿上輕手輕腳地收拾著帶來的衣裳。她的旁邊就是小黑魚兒從被窩里露出來的烏黑的毛茸茸的小腦袋。
小黑魚兒還在睡，而且睡的挺香。夏老爺子卻不在屋子里。
夏老太太看見夏至，忙就站起身來。夏至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小黑魚兒，意思是她們說話要小點聲兒免得把小黑魚兒給吵醒了。
“也該醒了。”夏老太太走過來，跟夏至一起在鐵梨木的大桌旁邊坐下。
兩個人低低的聲音說話。
夏老太太就說小黑魚兒昨天是真的鬧騰累了，所以現在還沒睡醒。夏至就問夏老爺子哪里去了。
“你爺起的早。他待不住，上外頭溜達去了。”
“哎呀，那也沒喊我一聲。我陪著我爺逛逛。”
“大橋陪著他呢。”夏老太太笑著說，然后她還跟夏至商量，“十六，你看我這輩子干活都干習慣了。一點不干點兒啥我渾身不自在。”
夏老太太的意思，是讓夏至看著家里有什么活她能幫著干的。
“奶，你還沒出去走走吧。我陪你先到處看看，咱再說。”
“那也行。昨天到晚，就看了個大框。總聽你老叔說你這咋好咋好的，我還真想好好看看。”
這么說著話，祖孫倆都穿了大衣裳出來。孫蘭兒、孫秀兒、夏三嬸、臘月還有陳杏兒也都跟了出來，只留下大青在屋子里陪著小黑魚兒。
出了上房，夏至一眼就看見了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和夏三叔一人拿了把大掃帚，正在打掃院子。夏橋在旁邊跟著搶掃帚，勸夏老爺子和夏三叔，然而并沒什么用。旁邊還有院子里粗使的婆子，站在那里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就說你爺閑不住。”夏老太太低聲說。
夏至抬手扶額，不過稍微轉念就不由得笑了。
“爺，三叔，你們起的可真早。我哥帶你們都到處看了嗎？”夏至走下臺階來跟夏老爺子、夏三叔說話。
夏老爺子已經把院子打掃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就讓夏橋把掃帚搶了過去。他抬起頭來跟夏至說話。
“都看了。這房子、這院子是真周正啊。我聽你哥說了，原來這戶人家會做人家，人家那不是一般的人家啊。”因為運動過了的緣故，夏老爺子的臉色紅紅潤潤的。這也能看得出他昨天夜里休息的很好，而且心情也不錯。
“爺，三叔，你們別搶別人的活啊。”看著粗使的婆子走了，夏至這才跟夏老爺子和夏三叔說。
“啊？”夏老爺子就是一愣。
如果夏至跟他說讓他什么都不要干，他已經準備好了一番話來反駁。可夏至這么說，夏老爺子想了想，竟點了點頭。
“行了，我明天不這么干了。我就是……習慣了。不是你這的人干的不好啥的。”
夏老爺子是個心底善良的人。
夏至就笑了。
這會工夫，小黑魚兒竟醒了跑出來。夏老太太就嚇了一跳，轉身又去照看小黑魚兒穿了大衣裳。
因為時辰還早，夏至還是帶著大家伙四處看了看。
這個主院已經看過，夏至就帶著眾人穿過月洞門到園子里看了一遍，然后才到前院。
北鎮府的冬天百草凋零。不過寧華堂這前院的盆景選的是長青的品種。冬天里能看到這樣蓬勃的綠，大家伙都稀罕的不行。
將前院看完了，夏至又領著大家出了大門。眾人都紛紛贊嘆，覺得寧華堂門前這塊空地很闊朗，尤其是那影壁，簡直太漂亮了。
他們莊戶人家也有有錢人在門前造影壁的，不過比起寧華堂來，卻是差的太遠了。用夏老爺子的話來說，不說這影壁造價多少，可它就是讓人看著氣派又舒服。
夏老太太則說影壁上的雕刻、繪畫特別的吉祥喜慶，是好兆頭。
這一番看完了，李夏就到了。他今天沒騎馬，而是依舊坐了車來。大家相互見禮，略做寒暄，就回到后院的上房坐了。
夏至看著時辰差不多了，就吩咐人擺了早飯上來。他們也不分桌了，就在上房的廳中擺了大大的圓桌，大家圍桌而坐。
李夏就讓跟隨的小廝提了個四層的食盒上來。
食盒打開，李夏先取出兩碟蝦餃并兩碟流沙包來。夏至一眼就認住這是早茶樓的點心。
“李夏？”夏至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李夏。
李夏就笑了笑，依次又拿出好幾樣的茶點來，他告訴夏至她想的不錯，這確實就是早茶樓的點心。
“人家現在還沒開板吧？”
“我讓他們大廚特意做的。”原來昨天小黑魚兒說到夏至想吃吃早茶的流沙包了，李夏當時就留了心。他從寧華堂離開卻并沒有就回自己家里，而是跑了一趟早茶樓。
那個時候早茶樓自然早就關了，不過他要找到掌柜的，安排大廚早起給準備幾樣點心，卻還是可以的。
夏至覺得李夏有些太夸張了。
“今天吃不上，就明天去吃唄。要不你等人家開板了，再買回來也行啊。就差這一時三刻？”夏至小聲地說李夏。
“嘿，我就是聽老叔說了，心里想著總得讓老叔早起來就吃上這一口。又不是上天摘星星摘月亮的，就是小事一樁。”李夏爽朗地笑，只說小黑魚兒，并不提夏至。
好吧，這樣的話，那夏至就不好說什么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夏老太太就數落小黑魚兒，說他太任性了，太過麻煩李夏。
小黑魚兒可不管這些。他嘻嘻的笑：“李夏夠義氣。”
夏老太太無奈。
“李夏啊，你別這么慣他。他太小，還不懂事，由著他來，他能上天！”夏老爺子就說。
“我老叔長大了，肯定是條入云龍。”李夏笑著說道。
夏老爺子板著臉，嘴上說著謙虛的話，但心里頭卻并不是不高興的。“不早了，吃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