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表示相信他,可同時卻總是拿話來擠兌他。李夏百思不得其解,夏至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忽而茅塞頓開,李夏想到,他這是不是遇到了那種傳說中的“一生的把柄”類似的事情。據傳聞,女人通常用這個來拿捏丈夫,一不如意,就要借此敲打。
夏至雖然素來行事大氣,不像一般女子那般小心眼。但夏至終究也是女子。
李夏越想越覺得他可能是想對了,不由暗中又是暴汗一場。
即便是如此,他還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陪著夏至走親訪友。當然了,除了老翰林這里,去別處的時候他都假裝是跟夏至巧遇的。
他也是上門請安、拜訪,正巧遇到了夏至。
能得夏至剛回府城就上門拜訪的自然沒有外人,大家對此心知肚明,也看慣了他們兩個這種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架勢,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離開李家,夏至首先去的就是田府。
九姑太太的婚期臨近,夏至對九姑太太這里更為關切了。
九姑太太看見他們倆來了自然高興。
“多虧你們來了,陪我散一散。我真是被她們煩的不行。”這她們里面是指那些服侍的丫頭婆子,其中還包括了田家大太太。
大家伙都在幫著九姑太太理嫁妝。九姑太太覺得自己是再嫁,簡簡單單的也就好了,偏大家伙都不這么認為,給她理嫁妝的時候特別的用心、鋪張,九姑太太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年回來的早了。”九姑太太看著夏至說,“早點兒回來也挺好。”
“我想早幾天回來,多陪陪九姑。”夏至笑著說。
九姑太太笑:“就你的嘴巴甜。”然后還斜睨了李夏一眼,意有所指。
雖是如此,九姑太太也很開心。
不管夏至是不是因為李夏早回來的,夏至肯定也惦記著她。
九姑太太跟夏至聊起家常來,兩個人有很多的話要說,關于月牙兒的,劉奉采的,還有九姑太太自己即將到來的婚期。
說了一會,九姑太太就停下來。她朝兩邊看了一眼,那些服侍的小丫頭就自動退了出去。
九姑太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會瓜兒媳婦肯定要過來找你。”
夏至就哦了一聲。
九姑太太又嘆氣:“咱們家過年,被她鬧的人仰馬翻的,這個年幾乎沒過成。”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何冰兒了。
“你想來是去過鳳凰家里了。見著她了嗎?”九姑太太又問。她都不肯提何冰兒的名字,顯見是對何冰兒厭惡到了極點。
“見到了。”夏至就簡單地把情形說了一遍。
九姑太太氣的咬牙:“……難道是前世欠她的不成。這邊鬧了還沒夠,又去那邊添堵。我這四姐也是糊涂了。”
夏至干咳了一聲。
九姑太太卻不肯收回自己的話,她還跟李夏說:“別說是你這做兒子的,就是你娘在這里,我當著她的面也要這么說。”
隨即九姑太太又正色說道:“我自己就守過寡的,咱們兩家的人也沒有那般迂腐的人,不管好歹非要姑娘死守著。可她這也做的未免太過分了,咱們自己人都看不過眼。”
這種剛死了丈夫,就跟到親戚家里,還鬧出這許多的事情來……
“我都不惜的說她,太牙磣了。”九姑太太說了句鄉間的俗語。
夏至在旁抿嘴忍笑。
“我不信鳳凰的娘猜不出她是什么打算……”九姑太太又說。
“這個……當局者迷吧。”夏至就說,而且田夫人與何冰兒之間畢竟還有托孤之義,養育之情。“況且,若不是夫人將她接走,這里也沒法開交。”
“這倒是。”九姑太太嘆息著點頭,又朝外面看了一眼,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意思。
正如九姑太太所說,一會的工夫,李五娘就來了。
李五娘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她同來的還有田家大太太。
田家大太太見了夏至就比以往又多了幾分的親熱。她拉著夏至的手親親熱熱地說話,閑談之余,還情不自禁地說出只是委屈了你這樣的話來。
夏至最近哪里有什么委屈,又有什么委屈是田家大太太覺得內疚的。
大家心中明了,只是都不肯說破。
田家大太太高高興興的。雖然禍根還在府城,田括和李五娘小夫妻之間也沒有完全和好,但那禍根畢竟不在自家門墻之內了,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就是這個道理了。
田家大太太就說九姑太太的婚事。
“咱們家假閨女,不管啥時候,該有的排場都得有,不能讓人看輕了咱們家的姑娘。”田家大太太讓九姑太太即便是不喜歡也要忍一忍。
夏至就笑著附和:“九姑,你就當給小輩兒們做個榜樣吧。”
她這么一說,九姑太太就再也說不出反駁的借口來。
田家大太太更加歡喜,說還是夏至勸九姑太太最管用了。
“我也是操辦的順手了。咱們姑太太的事情辦完了,我看咱們也別歇著,緊接著就把鳳凰兒和夏至的親事給辦了。“田家大太太還大包大攬,說到時候都不用田夫人如何操心,她就去給幫忙……“人手、物件,樣樣都是齊全的。”
李夏就笑呵呵地起身給田家大太太道謝,說:“還是我舅媽最疼我。”哄的田家大太太又高興了幾分。
“回頭我就跟你娘說去。”
大家說的高興,田家大太太管家,又坐了一會就被人請走了。李五娘瞅了個空子領著夏至到自己的屋子里說話。
“你再不回來,我要給你去信的。”李五娘開口就說。
大家伙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夏至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進入狀態。可明明她才是當事人,最應該著急的那個。
李五娘也看出來了,她就說夏至:“你可別不當一回事。我和田括這還是成親了,她恐怕也瞧著田括沒什么仕途前程,心里有更好的,要不然……”
“那是不可能的事。”夏至忙就攔住李五娘的話茬,“田括不是那樣的人。再者說了,這還有兩家長輩在呢,能讓她翻了天去。”
被夏至這么一說,李五娘又委屈了。
“夏至,你是沒在府城里,你都不知道……”
“你說給我聽聽……”
“婆婆不讓我說給人聽,說丟臉,家丑不可外揚。田括……田括他不承認……”
“我又不是外人。你受了委屈,還不讓你說,這可沒道理。我在這,五娘,你盡管跟我說……”
李五娘遇到的這種情況,還就是得找個合適的人把能說的不能說的委屈都說說。
夏至正好就是這個合適的人。
李五娘當下再也沒有猶豫,就如此這般把事情的經過都跟夏至說了。
何冰兒的突然來到,田括變得心神不寧。
半夜時分,何冰兒和田括被發現一起在花園里,何冰兒的身上還裹著田括的大氅。兩人所在之地,正好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玩耍的,并經常私下相會的亭子。
大冬天的,兩個人如果沒有私情,怎么會雙雙在那亭子當中。而且被人發現的時候,何冰兒淚痕未干,還倚在田括的懷里,田括則是一臉的憐惜。
田括還將他和何冰兒小時候的玩具都翻出來,不分晝夜地擺動。
至于其他一些瑣事,還有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那就更是數不勝數了。
李五娘一邊說,一邊還落了淚。
“我問田括,他還跟我強辯,說那畢竟是他表妹,說什么從小一處長大的,現在何冰兒落了難,他長了一顆人心,就不能不管。……可咱們不管了嗎,咱們留她在家里,養著她,護著她,他是還覺得不夠,要把自己送上去……”
“說的好。”夏至就說。
李五娘反而頓住了話頭。她跟別人訴苦,即便是面對娘家人的時候,娘家人雖然也安慰她,但從來沒有人像夏至這般的。
“夏至,你不覺得我……小心眼,小題大做……”
“當然不覺得。我看你是太斯文了,要是我,只怕就抓到何冰兒的臉上去了。”夏至理所當然地說。
李五娘都快笑了。“我也沒忍住,我當面去罵了何冰兒。”
“罵的好。”夏至就說。
“可惜讓田括給知道了,還說了我一頓,說我不講道理……”
田括還是當著何冰兒以及眾人的面這般數落李五娘的。李五娘本來一肚子的委屈,又被田括這樣當著眾人給了沒臉,一氣之下回了娘家。
事情就此也就鬧大了。
“我不跟他過了。讓他跟他的好表妹過去。我現在回來,那是我爹娘,還有我公公婆婆求我。我還是要走的。”李五娘又跟夏至說。
夏至這會可明白為什么剛才九姑太太要給她使眼色,田家大太太又為什么話里話外有擺脫她的意思了。
李五娘的心結還沒解開呢。
“要走也是何冰兒走,你走啥!”夏至就說。
“留下來也沒什么意思。我想著,不如我就成全了他們。”李五娘一副哀莫大過于心思的模樣。
夏至暗嘆,這何冰兒也太作孽了。
李五娘多喜歡田括啊,即便知道田括有些花心,即便是預想到了將來要給田括納美妾,可她還是愿意嫁給田括,并且高高興興地跟田括過日子。
可現在,李五娘竟真要跟田括分開了!
夏至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五娘,你可能是誤會田括了。”
李五娘驚:“夏至,你怎么也這么說。”
“我說的跟他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夏至讓李五娘稍安勿躁。
田括這個人雖然有很多的缺點,但卻不失為是個有擔當的男子。這一點尤其在何冰兒的事情上表現的最為明顯。
對于李五娘這個明媒正娶的娘子,田括也是有擔當的。
“五娘,你想想,我說的對不對。”
李五娘琢磨半晌,不得不承認夏至說的對。她之所以對田括死心塌地的,未嘗不是感受到了這一點的緣故。
“他應該是沒有完全忘記何冰兒。不過,他要是真對何冰兒有意,想要跟她怎么樣,他肯定會跟你說,給你一個交代。他也會對何冰兒說的……”
李五娘已經有些被夏至說動了,但她還是不能確定,所以就盤問夏至:“那你怎么知道他沒對何冰兒說,興許何冰兒拒絕他了呢。”
夏至微笑:“如果是那樣,何冰兒會不讓人知道嗎?”
李五娘怔住。
“她不會明說,但一定會想法子讓人知道的。你也是自小就認識她,你還不知道她的脾氣嗎?”
李五娘低頭想了半晌:“夏至,你說的對。”
“所以說呢,田括對何冰兒早就沒有那種意思了。他就是心軟,念舊情……”
“尤其是對何冰兒特別心軟。”李五娘恨恨地道,卻是再也不說要離開、成全田括和何冰兒的話了。
“五娘,你喜歡田括嗎?”夏至問李五娘。
李五娘哼了一聲,并不回答。
“五娘,你喜歡何冰兒嗎?”
李五娘給了夏至一個要嘔吐的表情。
“好了,這不就清楚了。那你還要自己離開,成全田括和何冰兒嗎?”
李五娘不好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說的是氣話。”夏至笑,隨即又勸李五娘,“你雖然說的是氣話,但大家伙可要當真了。大舅舅和大舅媽很傷心,田括未嘗就不傷心,只有一個人高興……”
這個人是誰,不用夏至明說。
“五娘,你要做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不會便宜了那個賤人的。”李五娘又斗志滿滿了。
別和田括鬧什么和離,弄的兩家不得安寧,這就好了。
夏至又跟李五娘說了許多的體己話:“田括估計心里最不好受了,我勸你好好待她。頭一件要緊,別和他提何冰兒。就好像啥都沒發生一般最好。……他要是個你提……他說啥你都點頭……”
夏至想讓田括和李五娘重歸于好,夫妻兩個不說感情多深厚,起碼得和和氣氣過日子。
李五娘卻似乎從夏至這番話中悟出了別的道理。
“嫂子,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之前是我想岔了。我、我一會就去跟我婆婆說,我們把何冰兒接回來。她要是再跟田括,我、我就讓她給田括做妾,對,我給田括納妾,就納她……”
夏至一時無語,她可沒給李五娘出這樣的主意呀,李五娘這腦洞有點兒大了。
但是,這或許也是個……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