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這么問,錢月來就看著夏至。
“難道說是從我家弄到的錢?”夏至挑眉。
“嗯,聽說他們就是這么說的。”錢月來點頭。
“根本就沒有的事。”夏至覺得很可笑。
夏老太太也跟著附和:“沒有這回事。”自從大丫出事,田氏帶了大丫和二丫回大興莊之后,田老頭那邊就沒再跟田氏要過錢了。
這件事,夏家人還是有把握的。就算是田老頭私底下捎信兒跟田氏要過錢,田氏也沒有那么多銀錢給他。
“反正他就是這么說的……”而媒人和岳家那邊也相信了。
大興莊老夏家的日子越來越好過,大家都相信他們能夠拿得出這些錢來。而這些年來田氏的貼補娘家的事跡,也讓大家伙相信,田老頭有能力從夏家拿到這些銀錢。
湊巧的是,岳家那邊現在正好要錢用。原來田老頭之前給岳家的錢,已經讓岳家用來給大兒子定了媳婦了。岳家將大兒媳婦娶進門,那些錢就全部用光了。他們還要給剩下的兩個兒子定媳婦,一家人還想著回到北鎮府過日子,所以特別需要田老頭這后續的銀錢。
岳家真的就將姑娘送到了靠山屯兒。
然后的事,外人就說不大清楚了。錢月來談到這里的時候臉都有些紅了,說話也沒有剛才利落。夏老太太是過來人,就知道這里面肯定是有尷尬的事。
“……說啥的都有。反正就是人進了老田家的門,第二天就說是老田家的媳婦了,錢啥也沒給老岳家……”
為了這件事,媒人和岳家的人還跟田老頭一家大鬧了一場,據說當時很亂,岳家姑娘的娘還尋死覓活的。
“要說啊,田家老爺子還真有點能耐……”錢月來這句話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意味。他告訴夏老太太和夏至,岳家和媒人雖然鬧了,但最后也并沒有把岳家姑娘帶走。
靠山屯兒田家沒有再多出一文錢,就把田大寶的媳婦給娶進門了。
娶進門的媳婦似乎就不那么珍貴了,田老頭根本就沒有給辦婚禮,也就是根本沒有置辦酒席請客。
“怪不得都沒給我們前院捎信兒……”夏老太太若有所思。
“那現在呢?”夏至問錢月來。
“現在就那樣唄。”錢月來說他也不知道更多的情況了,只知道媒人和岳家的人都離開了,岳家姑娘留下來給田大寶做了媳婦。“別的我也不知道了。我也都是聽人說的……說啥的都有。”
老黑已經被請了來殺羊,錢月來就出去幫忙了。夏至還想問錢月來田老頭究竟是怎么把岳家姑娘給賺下做了田大寶的媳婦的,不過卻被夏老太太給攔住了。
“別問了,估摸著就是那么一回事。”夏老太太委婉地告訴夏至,估計是田老頭一家做了什么圈套。“姑娘家不清白了,沒法子只能留下。”這樣的事,是錢月來一個小伙子不好跟夏老太太和夏至細說的。
而接下來幾天夏至打聽到的消息,也證明了夏老太太的話。
不過不用等其他的消息證明,夏至當時就被夏老太太給說服了。這確實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這個時候,夏至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跟田氏說的話。“奶,我娘不是讓我幫扶她娘家嗎,說我要是不貼錢的話,田大寶就得打光棍兒,之前那些錢也白花了。我就說,田家的人肯定不會吃虧,人家肯定有法子給田大寶把媳婦娶進門。”
結果,事情真就按照她的說法發展了。
“你姥爺那個人啊,道道兒是挺多的。”夏老太太也沒做太多的評述,對于岳家那么好的一個姑娘(夏至的說法)竟然真給田大寶做了媳婦這件事,她也沒有做任何評價。
夏老爺子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而且顯然的,錢月來跟他說的更多、更詳細。
“……不會走正道兒,就會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夏老爺子一臉的不屑,他現在對田老頭真是厭惡到了極點了。
后院在殺羊,夏至就走到前院跟田氏說了這件事。
田氏也很吃驚:“真的假的?”她似乎懷疑夏至這是在騙她,田大寶有媳婦了,那她就不好再總跟夏至念叨,讓夏至幫扶田家田大寶出錢娶媳婦。
“娘,我騙你這個干啥?”夏至幾乎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再說了,你一打聽不就不知道了嗎?”
大丫和二丫也都湊過來,姐妹倆也很驚訝,如果仔細看,兩人的臉上都有些欣喜的神色。
“是真的嗎,夏至。”大丫忍不住問,然后立刻就想起來夏至剛才反駁田氏的話,她趕緊又解釋,“夏至,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這事太……岳家不是還要錢嗎,沒錢就不成親……”
“那我就不知道了。”夏至就不說話了。
田氏、大丫和二丫就湊在一處低低的聲音商量。她們想盡快確認這個消息,而且這對她們來說顯然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夏至在旁邊聽著,田氏似乎是想讓大丫和二丫回靠山屯兒一趟。
沒什么比親眼去看看更為穩妥的了。
但是大丫和二丫雖然特別想知道田大寶是不是真的娶了媳婦,但說到要回靠山屯兒,這兩姐妹都退縮了,誰也不樂意回去。
田氏倒是不怕回靠山屯兒,不過現在臨近年底,家里的事情忙不說,她手里也沒什么閑錢。如果空手回去只怕面子上不好看。
“我去打聽打聽……”田氏說完就往外走。
“娘,你上哪兒去啊?”夏至正在前院窗下挑蘿卜。今天后院殺羊,那些羊肉羊雜之類的當然要留著做烤肉賺錢,不過羊骨頭卻可以留下來大家改善生活。夏至想吃羊骨頭燉蘿卜湯,剛才跟夏老太太說了。今年前院的白蘿卜種的比后院后,所以夏至才回前院來挑蘿卜。
“我上下坎去一趟,一會就回來。”田氏急匆匆地就走了。
夏至知道,田氏肯定是去讓老杜家媳婦替她去打探消息去了。夏至沒有攔著田氏,她挑好了蘿卜又到屋子里拿東西。
大丫和二丫都坐在炕沿上。
大丫已經出了小月子,不再成天在炕上躺著了。見到夏至進來,大丫忙就站起身,還要替夏至提著裝蘿卜的籃子。
“不用。大丫姐你歇著吧。”夏至找到了想拿的東西就要走。
“夏至,我身子好了,有啥活你就吱一聲。我沒別的本事,干活啥的還行。我身子沒壞。夏至,我心里感恩。”大丫臉上紅紅地跟夏至說話。
夏至哦了一聲:“大丫姐,你看我娘有啥活你能幫著干吧。我這沒啥事。”說完,夏至就走了。
回到后院,夏至回想起剛才大丫和二丫的表情,尤其是大丫和表情和態度。
這些日子,大丫雖然還活著,而且身體將養的不錯,但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還是那天田帶娣一家來了,大丫才從炕上起來。
而今天,大丫似乎完全活過來了。
是因為知道田大寶已經娶了媳婦了嗎?
真不知道大丫心里怎么想的。夏至覺得,她可能一輩子也想不明白大丫這樣的人的心思了。
老黑已經殺好了羊,正在收拾。夏二叔在旁邊指手畫腳地,又說要吃熘肝尖,又說要吃燉羊肚。看他的架勢,仿佛這只羊是他的,而他也是很吃的起羊的人家。
夏至抿了抿嘴,她本來要嗆夏二叔兩句,但轉念一想就又閉上了嘴。夏老爺子從上房出來瞪了夏二叔一眼。
“老二,你這是發財了。這羊是夏至墊錢給你買回來,讓你做小生意養家糊口的。”夏老爺子訓斥夏二叔。
他三個兒子,夏三叔最會過日子,夏二叔最不會過日子。
哦,當然還有一個小黑魚兒。其實小黑魚兒好像也不是會過日子的樣子,但小黑魚兒還小,夏老爺子雖然有時候也會擔心小兒子的將來,可那畢竟是將來的事。
夏二叔聽出夏老爺子這是在教訓他,他忙就跟夏老爺子陪笑:“爹,看你老說的。我這不是高興的嗎。大家伙為我的事都出了不少力,這羊的錢將來肯定得我出。現在我就是想讓大家伙打打牙祭,也是我的一點兒心思,嘿嘿,嘿嘿……”
夏二叔歷來就很會說話。
“你就一張嘴強。”夏老爺子又訓斥了夏二叔一番,主題就是讓夏二叔不要翹尾巴,要踏踏實實地做人做事。
“是,爹,那肯定的。”夏二叔連連應承。
羊肉羊雜等都要留下來做烤肉,最后夏老爺子跟夏至商量,就只提出幾塊羊骨頭來燉蘿卜。
動刀的人是老黑。他看了夏至一眼,就提了幾塊骨頭出來,每塊骨頭上帶的肉還都不多不少。
夏至將羊骨肉和白蘿卜都交給了夏老太太,夏老太太就帶著夏三嬸、夏二嬸開始燒火燉羊骨頭。
老黑被留下來吃飯。夏老爺子又讓夏老太太從自家拿出魚和肉來招待。
夏老太太廚藝極好,大家在屋子里坐著,一會的工夫就聞見了羊湯的香味。“我娘太會做飯了。”夏二叔砸吧砸吧嘴,真心誠意地說道。
夏至就是靈機一動:“爺,咱不如再熬點羊湯賣呀。”數九寒冬,喝一碗熱熱的羊湯,再配上兩個實實在在的餅子,那真是又暖身,又頂飽,還解饞啊。
夏至就將這個想法詳細地跟夏老爺子說了。“咱家麥子面是現成的,要是愿意,還能再添個炒羊雜。”
羊湯和餅子,只怕比烤肉還賣的好呢。畢竟后者更能解饞,而前者卻更為實在。不過前者一年四季都有生意,后者的生意主要是在冬天。
北鎮府這個地方,主要還是在冬天吃羊。
“好,好啊。”夏老爺子想了想,立刻點頭說好。
錢月來也說這個主意好。他在外面跑的多,大冬天里,還真是樂意喝一碗熱熱的羊湯。
“這羊湯,肯定價格不能要高了吧。”夏二叔卻有些遲疑,覺得羊湯沒有烤肉掙錢,“就一碗羊湯,就算喝的人多,那也掙不了多少錢。”
“二叔你不樂意做,那我另外找人做啊。”夏至立刻就笑著說。
夏老爺子想要說話阻攔夏至,可想到夏至為這個家所做的一切,就沒好意思開口。他只盯著夏二叔,想讓夏二叔表態,趕緊把這個生意接下來。
但夏二叔似乎并沒有領會到夏老爺子的意思。
夏至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她只告訴夏二叔:“一會問問我爺吧,看我爺咋說。”
夏老爺子今天也來了。他對夏二叔擺攤烤肉的事情很上心,剛才還和夏二叔一起看地方,不過中途碰見了熟人這才跟夏二叔分開了。
“十六,這還用問你爺干啥。你說一句話就行了。”夏二叔繼續笑嘻嘻地跟夏至說。
他的意思,讓夏二叔旁邊的攤子搬走,夏至只要說一句話就能夠辦成。也不用跟夏老爺子商量,只要夏至說了,夏老爺子就不會駁回。
夏至只是笑了笑:“二叔,這是大事,我爺今天特意為著這事來的,不跟我爺商量商量那能行!”
夏二叔還想要說什么,夏老爺子就走過來了。
“二叔,你跟我爺說吧。”夏至往旁邊讓了讓。
夏二叔就又笑嘻嘻地把自己的意思跟夏老爺子說了一遍。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距離夏三叔的攤子有一段距離,倒是不會讓人家相鄰的攤子聽到他們的話。
夏老爺子聽完夏二叔的話,又往夏三叔旁邊的攤子上看了一眼,立刻就搖頭了。“那地方早都有人了,人家買賣干是好好的,哪能讓人家搬走。咱家不能做這么強橫霸道的事。”
夏至早就料到夏老爺子會這么說。按照莊戶人家的說法,夏老爺子為人特別的仁義,從來不會做損人利己的事。
夏二叔就撇了嘴,他跟夏老爺子說:“爹,我看上老三家旁邊的攤子那是有緣故的……”夏二叔的說法,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之所以要在夏三夏二叔知道,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那是完全沒有轉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