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緊緊捏著杯子,聽的驚心動魄,又心痛難忍。
“后來知道父親和叔叔已經死了,文濤就只有一個要求,殺了沈理償命。呂相接了他的銀子,重審沈理案,除了貪墨,又有幾樁殺人的惡行,沈理問了斬,可沈理案中,又牽出了文濤叔叔犯下的人命案,當初為了保住沈理,文濤的叔叔手腳并不干凈,不過人已經死了,呂相抽掉了這樁案子。”
福安長公主一直說的不緊不慢,聲音淡然,李桐聽的默然片刻,問道:“文家給了多少銀子?”
“一百七十三萬。”福安長公主看著李桐,一臉笑,“知道我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么?因為這件事自始至終,呂相都有密折遞給皇上,別問我怎么看到了密折,這一百七十三萬銀子,以太后的名義,都用來賑濟了。銀子呂相沒收入私囊,都用來賑濟困苦之人了,文濤只知道這些,文濤這個人,算是俠義,覺得自己還是虧欠了呂相,曾經寫過投身狀,要投身呂家終身為奴,不過呂相沒收,他到你家,算是替呂相報恩了。”
李桐愕然,“替呂相報什么恩?呂相跟我家有什么恩?”
福安長公主看起來比李桐還有驚訝,“這事你也不知道?”
李桐攤手看著福安長公主,她當然不知道,她家跟呂家怎么扯得上?
“你外婆……有意思。這事竟然還得我這個外人來告訴你。你外婆的母親,就是你阿娘的外婆。”
李桐理了一下,點頭,“怎么了?”
“呂相小時候,窮的吃不上飯,能讀書,游學,以至于科舉入仕,都是因為有你外婆的母親的資助,你外公,和呂相有同窗之誼,私交極好。你們李家……不能算李家,你外婆是獨養女,到你母親還是獨養女,到你也是,你們這一支,真是有意思。”
福安長公主不知道在想什么,眉毛抬起又落下,一臉意味深長的笑。
“外婆從來沒說過,阿娘也沒說過。”李桐風中凌亂,怎么還有這樣的事?從前她活了一輩子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
“是啊,你猜你外婆為什么從來沒提過?”福安長公主晃著腳,笑的粉紅燦爛,“因為呂相中進士時,二甲頭名,才剛二十出頭,人品俊秀,脾氣性子都好,家口簡單,尚未定親,是當年榜下搶婿的第一首選,當時想把呂相搶回去招女婿的……嗯,阿爹都動過心,可惜公主里沒有年紀相當的,阿爹還給呂相保過媒,呂相聲稱心中已有佳人,除卻巫山不是云。”
“外婆那時候還沒嫁給外公?”李桐更加凌亂無比,怎么還有這樣的事?
“嫁了,你外公剛過世沒多久,你外婆剛生了你母親,呂相打發人回去求親,這中間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總之沒成。接著呂相就娶了老安遠侯的小女兒,蘇老夫人自小嬌養,人是不錯,就是性子嬌脾氣大,醋性兒尤其大,偏偏呂相當初那句除卻巫山不是云,知道的人不少,至少蘇老夫人是知道的。”
福安長公主笑起來,“就因為這句話,蘇老夫人吃了一輩子醋,你外婆不愿意提呂相,大約也是因為這個,確實……”
福安長公主笑聲清脆,“當年我還特意去看過你外婆,確實比蘇老夫人氣度好。”
李桐凌亂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事,阿娘知道嗎?
李桐回到紫藤山莊,心里還凌亂的理不清,吃了飯,坐下廊下喝了半天茶,總算壓下心里那團亂麻,重新換了衣服,去尋文二爺。
大哥和季疏影、呂炎……大哥偶遇呂炎,只怕也是呂相的安排吧?
別再想這個,這些先放一放,李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把這些先拋開,眼下最要緊的,是長公主交待的差使,最好能做成了事,又不留隱患,至少別留太多隱患。
自從李信和呂炎、季疏影閉關會文之后,文二爺就閑了很多,這會兒正光著上身,坐在樹蔭濃密的院子里,搖著把大蒲扇,看著本游記,一邊看一邊撇嘴,全是胡說八道。
聽說李桐找他有事,文二爺急忙坐起來,穿了衣服,抓起蒲扇出了院子。
李桐在前院那間用來議事的花廳里,文二爺進來,李桐站起來曲膝見了禮,示意水蓮和綠梅,“出去看著,任何人不許靠近。”
水蓮和綠梅答應了出去,文二爺放下蒲扇,上身繃直,神情嚴肅的看著李桐,等她說話。
李桐三言兩語說了山雞的事,以及今天福安長公主的怒火和大皇子的六十個侍衛,“……長公主大約是要給大皇子一個警告,要讓他損失到下半年無力支撐。”頓了頓,李桐接著道:“長公主還說了一句話,正好兩事并作一事。”
“什么兩事?”文二爺聽的一雙眼睛簡直能放出光來。
“呃!”李桐哽住,垂著眼皮,半晌才低低道:“不該跟二爺說,只是,我太笨,不說,又怕誤了大事,二爺必定知道輕重。”
“我懂,姑娘放心。”
“長公主待我極好,她覺得大哥這一科最好高中,前些天,長公主說了南北榜的事,說明年,大約是要點高書江為主考。”
文二爺眼睛瞪大,臉色一下子變的雪白,“那豈不是……”
“嗯。不過晚了一科……”
“你不懂!”文二爺有幾分急切,“這不是晚一科兩科的事,江南才子輩出不說,每回北榜之后,都不知道要蹉跎多少文人才子,怎么會這樣?”
“長公主的意思,明年大哥還是要中的,她只說了這個,別的都沒說,我不知道她會怎么辦,這回說兩事并一事……”
文二爺緊緊擰著眉頭,呆坐了半天,站起來,拖著腳步踱過來,又踱過去,好半天,長長嘆了口氣,“我想不出來,長公主是先皇抱在懷里,真正當儲君一樣帶大的,咱們再怎么,都是臣子下民,她的想法,我不敢隨意揣測,只怕也揣測不出,她既然說兩事并一事,這事,只怕要從大皇子身上解決,先做好長公主交待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