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嬤嬤叫了幾個老成嬤嬤看著呢,不過姑娘說晚了,秋媚早喝多了,要不然也不能非得揪著我灌酒。”水蓮一臉無奈,“我來的時候,秋媚正抹花了臉要給大家唱武生呢。”
“你跟萬嬤嬤說一聲,等她興奮勁兒過了,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行,讓萬嬤嬤問問,還有冬柔和夏纖兩個,問問她們三個有什么打算,想留下就讓萬嬤嬤安排差使,想回家就一人給二百兩嫁妝銀子,送她們回家,秋媚,她那個表哥的事,萬嬤嬤也知道,問問她的意思。”
李桐吩咐水蓮,水蓮答應一聲,“還有件事,萬嬤嬤下午來問過一次,姑娘正睡著,就跟我嘮叨了幾句,春妍身契的事,她那張身契怎么辦?”
“等姜煥璋回來,讓萬嬤嬤親手交到姜煥璋手里。”沉默片刻,李桐吩咐。
“嗯。”水蓮應了一聲,“萬嬤嬤說春妍傻,挺擔心春妍的。聽說那位曲姑娘,進京城不過這幾個月,從擷繡坊定了幾十套衣服了,因為是大戶,咱們坊上就派了人專程過去,拿了料子樣式讓她選,萬嬤嬤說,去過的管事婆子都說,曲姑娘脾氣大得很,下手又狠,洪嬤嬤說,她去那回,旁邊侍候的小丫頭看衣服分了神,曲姑娘伸手沒拿到茶杯,當時就翻了臉,抬飛了小丫頭手里的托盤,拿簪子就往小丫頭手上扎,洪嬤嬤說,曲姑娘一簪子下去,足足扎進去半寸深,小丫頭當時叫的沒人腔,洪嬤嬤說她當時嚇的腿都軟了。”
李桐想著寧遠說的事,這位曲姑娘能下手捂死人,一簪子扎進去半寸來深,也不算什么。至于春妍,她既然做了選擇,有什么后果自然也是自己承擔。
水蓮見李桐沒說話,也不再提這件事。
張太太一大早就進城了。禮部既然判下來了,李信拿著嫁妝單子清算討要嫁妝,要不回來的,和姜氏族里寫文書到官府備案。張太太則去清點收回能收回的鋪子、莊子,這些事都不是一天能忙完的,晚上都沒回紫藤山莊。
李桐舒舒服服洗了個澡,一個人吃了飯,帶著萬嬤嬤等幾個管事婆子四處查看了一遍,回到自己院里,挑了本經,研了墨正準備抄,只聽到水蓮驚叫了半聲,李桐回頭,衛鳳娘正一臉不滿的看著水蓮,“又不是頭一回,你叫什么?”
“這位姑奶奶!您下回能不能從門進來?進來前能不能打個招呼?別跟個賊一樣行不行啊?”水蓮更是火大,她突然從她身后冒頭出來,還說她叫什么,哪有這樣的?
“我本來就是賊。”衛鳳娘一臉坦然,沖李桐拱了拱手,“李姑娘,我家七爺說有話跟您說。”
李桐站起來,換了鞋,讓水蓮取了件小毛的厚斗蓬穿了,出了門,轉進后園。
后園那間花廳里,廳子中間的石頭桌子上放著兩只酒壇子,寧遠坐在鵝頸椅上,一只手捏著酒杯,見李桐進來,也不起來,只眉開眼笑的示意她坐。
“我帶了酒來,恭賀你從姜家脫身自由。”寧遠將另一只杯子遞向李桐。
“多謝你,酒就算了。”李桐接過杯子放到桌子上,“上午和長公主多喝了幾杯,這會兒酒還沒醒呢。”
“就一杯。”寧遠站起來,拎起酒壇子滿上酒,“你拿著不喝也行,我特意拿了這兩壇子酒來賀你,結果我一個人獨飲,這多不好,你端端杯子,也算是咱倆對酌。”
“那好。”李桐端起杯子,沖寧遠舉了舉,送到唇邊抿了下。
寧遠舉了舉,一飲而盡,一手拎著酒壇滿上,坐回鵝頸椅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李桐,“有點容光煥發的樣子。”
“何至于!”李桐失笑。
“你今年多大?”寧遠上身前傾,突然問了句,李桐斜了他一眼,沒答。
“十九?”寧遠自問自答,“我二十二了,前幾回見你,總是恍恍惚惚覺得,你比我大,這一回,你肯定比我小!我的感覺從來不會出錯,所以,這一次,你跟之前大不一樣。”
“這一回我還是覺得我比你大,而且大多了。”李桐態度認真,她說的是實話。
“看看,一句話的虧都不肯吃,這一條也跟以前不一樣。”
李桐愣了下,隨即笑起來,她確實心情相當輕松而愉快,好,她不跟他爭了。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李桐轉開話題。
“來賀你砸脫金鎖得歸大海,這是大事!”
“就這個?沒別的事?這點小事何至于勞你走這一趟?”李桐舉了舉手里的酒杯,他身負重責,這會兒正如行泥沼中,單為祝賀她跑一趟?
“來找你說說話。”寧遠又喝了一杯,再滿上,“這酒是我從家里帶來的,在我們北三路,這會兒早就下過幾場大雪,到處冰天凍地了。”
“想家了?”李桐有幾分憐惜的看著寧遠。
“有點兒。”半晌,寧遠嘆了口氣承認,“快過年了。”今年,他要一個人過年了。
“寧氏族里人不多,其實過年也不怎么熱鬧。”寧遠喝著酒,說著話,“小時候,從祭了灶到正月十五,這小一個月不用上學,就是練功也能減一半,早上能多睡半個時辰,還挺盼著過年的,后來大了,連這點盼頭也沒了。”
李桐聽的有幾分恍然,小時候的事,她幾乎想不起來了。
“我小時候最恨練功,最恨天天半夜被揪起來按著練氣站樁扎馬步,阿爹讓大姐,大哥和二哥輪流看著我,二哥心最軟,我只要一哭,他就放過我,再哭一會兒,就能把大姐拿下,大哥怕大姐,拿下大姐就不用管大哥了,后來阿爹知道了,罰大姐、大哥,還有二哥去跪祠堂,說這是要溺殺我。”
“那你的功夫練出來沒有?”李桐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