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長公主,文二爺一臉敬仰,“長公主本來就不是尋常女人,生時不尋常,長時更不尋常,被皇上親手帶大的孩子,古往今來,你聽說過幾個?”
“確實不尋常,只是……”李信只是了之后,沒再往下說,只示意文二爺接著說。火然文
“長公主文韜武略,比世間絕大多數男人都強太多,比你我都強,但凡聰明太過的人,大多會看的太穿太破,最容入魔……佛道,長公主大約就是這樣,天底下的事,大約也沒幾件她沒看穿看破的了,妥良人生育兒女,夫唱婦隨,恩愛和美這些,在她眼里,大約就跟榮華富貴一樣,是過眼云煙,根本不屑一看,人各有志,長公主的志,大約就是象那些隱士,獨行天地間,聽花開,看風起。”
李信沉默良久,“二爺這么說,我大概懂了,只是……”李信頓了頓,象是在想怎么說,“人生于世,哪有能隨心所欲的?長公主深受先皇寵愛,連皇上即位,從朝廷到民間,都知道就是因為皇上是長公主同母兄長,為了長公主,先皇才傳位給他,就為了讓長公主這一生過的幸福美滿。
象二爺說的,長公主覺得不嫁人,在寶林庵那樣的地方,喝茶看花,聽經讀書,是她所愿,可世人怎么看?有幾個能象二爺這樣,看得懂長公主的自在逍遙?長公主這樣,這天下幾乎所有的人,也就象我這樣,覺得她不嫁人必定有原因,必定是皇上苛待了她,必定是有人算計了她,皇上豈不成了不孝不悌,忘恩負義之人?”
文二爺沉默,李信也不說話了,好半晌,李信長長嘆了口氣,“這是個兩難的局,要象二爺說的這樣,逼長公主嫁人,那太委屈她了,可要是順著長公主的心意,天下人又怎么看皇上?長公主不嫁,皇上就得擔上罵名。”
文二爺唉了一聲,李信也唉了一聲,兩人相對唉了好幾聲,李信兩根眉毛抬起又落下,慢吞吞道:“這事兒吧,于情于理,皇上這個兄長都該擔下這個無過之過,一來他是長兄,二來,反正,百年之后,他那篇本紀,失德之處寫上三五百字,也輪不到長公主這件事。”
文二爺放下杯子,哈哈大笑起來,“可不是,他失德之處多如牛毛,也就不多長公主這一件了。”
李信跟著笑起來,兩人相對笑了一陣子,文二爺才接著說正事,“大爺最好找呂公子探探話,還有季公子那邊,最好能把趙老夫人逼婚這事,透到白老夫人那里去。”
“好,正好,這篇文章總也寫不好,我這就讓人去請呂大郎和小季出來,讓他們替我指點指點這篇文章。”
李信立刻答應,提筆寫了兩張貼子,叫了清平進來,吩咐給呂炎和季疏影送過去。
寧海和清平一進一出進來,報了名進來,文二爺先問道:“姑娘回來了?”
“回二爺,姑娘去擷繡坊了。”寧海回道。
文二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姑娘極少進城,進了城先去大相國寺隨喜,再去擷繡坊,萬一被有心人看到,也不會有什么懷疑。
“姑娘讓小的過去,是吩咐小的往大相國寺施舍燈油和年例銀子的事,姑娘說,讓小的跟無智法師核計個數目,還有,大相國寺今年的臘八粥,姑娘說,由咱們家出銀子施舍,姑娘還說,往后咱們家往大相國寺施油施銀一切事,都由小的統總。”
寧海說著,抬頭看向李信。
“以前這事是誰管的?”李信問了句。
“是萬嬤嬤和孫嬤嬤,姑娘還交待了一件事。”寧海真正要說的,是還交待的這件事。“姑娘交待說,讓小的好好交好無智法師,姑娘說,無智法師做知客僧十來年,京城各家,但凡有什么祈求,或是點長明燈贖業贖罪這樣的事,都是他經的手……”
寧海一邊說,一邊瞄著李信和文二爺,見兩人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先頓住后面的話,讓他們兩個有個品味的時間。
“姑娘還說了什么?”文二爺眼里閃著光,急忙問道。
“姑娘還說,無智法師愛喝幾杯小酒,特別是江南的桃花酒,還說無智法師在茶道上也極精通,最愛白茶。”寧海一邊說一邊看著文二爺和李信。
他聽到這幾句吩咐時,心里的驚訝無以言說,他自詡知道的事兒不少,可姑娘說的這些,他竟然半點也沒聽說過,無智這個大相國寺知客僧,在京城,大大小小算個人物,他還有這些愛好,他竟然一絲風也沒聽到過。
文二爺眼睛微瞇,李信驚訝的看著文二爺,張了張嘴,卻轉頭看向寧海吩咐道:“姑娘吩咐的差使,一定要用心辦好。”
“是。”寧海答應了,垂手告退而出。
李信看著文二爺,文二爺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文二爺伸出食指豎在嘴上,“且看著,只怕是可看不可說。”
“二爺,我有點害怕,萬一……”李信憂心忡忡,他想得多,神鬼妖魔的……
“不怕,李家幾代人積德行善,天道很公。”文二爺倒十分篤定,李信舒了半口氣,嗯了一聲,兩人默契的一起站起來,出了暖閣,沿著湖邊棧道,一邊散步,一邊閑聊起京城舊聞。
傍晚,李信出門和呂炎、季疏影請教他那篇文章,文二爺則往孝嚴寺附近幾家內侍們常去的酒肆茶坊喝茶去了。
李桐回來,喝了半碗湯,歪在炕上,拿著本書卻心不在焉,她今天跑了大半天,半點消息沒沒聽到,文二爺和大哥那邊,肯定也沒有消息……長公主不知道怎么樣了,她脾氣不好……唉,她多慮了,長公主是聰明人,知道哪兒能發脾氣,哪兒不能發,她也是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
可要是長公主不選個人定下來,她們就不放她離宮回寶林庵外的別莊呢?選一個定個來……那就更回不了寶林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