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是馬上得的天下,幾代君王一直尚武。
雖然開國百多年勛貴們大多沒有了武職,但家族中的部分子弟為了尋得一個好前程,也是從小就開始習武的。
今日永泰帝乘龍舟前來觀賽,并沒有召文武大臣作陪,選擇的都是宗室勛貴中的青年才俊,最不濟的那一個也是懂些騎射功夫的。
霍驍性格傲氣,從來不屑同別人虛與委蛇,除了那些真有本事的人,他同尋常的宗室勛貴子弟很少來往。
方才穆應非說他武功卓絕,騎射功夫無人能及的話倒也不是在胡亂編造,事實上這些年全大周的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大將軍唯一的嫡孫,福王殿下唯一的外孫,先帝爺親自教養的男孩子,未來掌兵權的人,武功稀松平常怎么也說不過去。
可說歸說,霍驍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誰也不清楚。
霍穆兩家向來不睦,穆應非同霍驍年紀相當,同樣是武功不俗的將門子弟,心里多有不服提出挑戰一點不奇怪。
十七八歲的人要是連這點不服輸的勁頭都沒有,還算什么熱血男兒!
事實上,如果不是各家府邸中的長輩們時常耳提面命,千萬不能得罪小王爺,霍驍的生活根本沒法兒清靜。
單是應付每日上門挑戰的人都能把他煩死累死。
穆應非今日算是做了大家這些年來想做卻沒敢做的事兒,一時間龍舟上的年輕人都有些蠢蠢欲動,氣氛也漸漸火熱起來。
包括永泰帝在內,自從當上太子以后,一言一行就頗多束縛,他的熱血也很久沒有沸騰過了。
說實話,他是真想看霍驍和人比試一場,臭小子太過狂傲了,適當的時候也該挫一挫銳氣。
穆應非的話音剛落,他就哈哈大笑道:“穆少將軍性格率真英勇無畏,你的要求朕允了,且等龍舟賽后你與小王爺就在此龍舟之上大戰一場,無論勝負朕都有重賞。”
穆應非再次抱拳:“末將叩謝吾皇。”
叩謝?謝個屁!
見整條龍舟上的人都有些歡欣鼓舞的意思,霍驍都想罵娘了。
皇帝舅舅和穆應非隨隨便便就把事情決定了,有沒有問過他愿不愿意?
昨日被三老爺子手下的幾十名高手在小樹林中圍攻,他雖然沒有受傷,也是累了個半死。
回府后又和司馬炎昌秉燭夜談,三更都過了才躺下。
一大早又急匆匆起床趕來伴君,連那顆扁豆邀約他觀龍舟賽都推脫了,居然還有不長眼的人來挑釁?
穆應非這廝耍小聰明耍到他頭上了!
故意把比試的地點選擇在龍舟上,其實也就是水上,是想欺他霍驍是個北方人不識水性?
鎮南軍以水軍為主,身為少將軍的穆應非水性絕對是一流的,這般揚長避短倒也乖覺。
只是這么一來,就算是他僥幸贏了自己,難道不覺得勝之不武么?
難怪三老爺子看不上鎮南將軍穆堅,果然是不夠光明磊落。
他用余光看了看笑容滿面的永泰帝,淡笑道:“穆少將軍打算怎么個比試法,輸贏總得有個規矩。”
御前都是不準攜帶兵刃的,大家手里都沒有趁手的兵器。
是想比試拳腳還是由陛下賞下刀劍,是點到即止呢,還是……
當然,今日這樣的場合論生死是不合適的,但也必須劃下個道來不是么?
霍驍難纏穆應非早就想過,沒想到竟這般難纏。
臨行前父親的交待果然不是多余的!
他微微瞇了瞇眼眸,沖霍驍行了個禮道:“待會兒請陛下賞賜兵刃,以落水論輸贏,小王爺以為如何?”
霍驍笑道:“沒問題。”
見他這般干脆,永泰帝愈發高興,笑道:“傳令下去,擂鼓!”
咚咚咚——
隨著一陣鼓聲,這一年端午龍舟賽拉開了帷幕。
平靜的河面上頓時水花飛濺,方才就蓄勢待發的十數條龍舟齊頭并進朝前方駛去。
鼓聲、百姓們的吶喊聲,一時間整條河都沸騰起來。
站在悅風樓雅間里的豆豆,此刻卻顧不上看熱鬧,因為隨著大龍舟的越來越近,她已經看清楚了霍驍的臉龐。
兩人已經認識了這么多年,定情也那么久了,就這么遠遠凝視著他,她的心跳依然會加速跳動。
陛下身邊全是出眾的少年郎,個個俊美不凡,她的眼中卻只有他。
她站在這么隱蔽的地方,想來他是看不見她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兒,她竟覺得自己周身都被他傳遞過來的情意纏繞,那么濃,那么繾綣……
豆豆的小臉忍不住就紅了起來。
她有些心虛地偷偷望了一眼身邊的幾個人,只見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河面上那些歡騰的龍舟,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常。
豆豆暗暗呼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她忍不住又抬眼朝霍驍那邊望去。
只見身著湖藍色錦袍的大哥走到霍驍身邊,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在商量著什么。
沒過多久,緋紅色錦袍的宇文小廝也湊了過來。
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豆豆卻無端地感覺到了一絲凝重。
是出什么事兒了么?
豆豆的感覺是靈敏的,只不過凝重的是裴錦程和四皇子,霍驍本人依舊輕松得很。
“阿驍,我瞅著那穆應非不是個好東西,你待會兒一定要小心,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和元二大婚了,不值當和他拼命。”四皇子不懂武功,但穆應非身上殺伐之氣太重,他怎么看怎么緊張。
阿驍的武功自然是好的,但那穆應非是在鎮南軍中長大的,聽說他時常隨著鎮南將軍剿水匪,人送綽號“玉面閻羅”。
別看他年紀不大,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取過多少人命,阿驍能應付得了么?
裴錦程本身武功不錯,知道霍驍肯定不至于落敗,但因為事關自己的準妹夫,心里多少也有些焦慮。
聽四皇子說起拼命的話,他笑道:“四殿下太過緊張了,這可是在御前,穆應非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真的傷到阿驍,不過多加小心是應該的,畢竟這是在水上。”
他也不清楚霍驍的水性有多好,但想來怎么也比不上穆應非。
霍驍心里暖暖的,現在整條龍舟上,真正為他擔心的人也只有大舅兄和阿愷了。
他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你們都放心吧,小扁豆在悅風樓看著呢,小爺怎么也不能給她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