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就到了永泰八年的端午。
宇文小二已經一歲零三個月，霍小王爺的寶貝女兒也快滿一周歲了。
年后大將軍上表，言及自己年紀老邁精力不濟，繼續擔任西北軍主帥一職恐力有不逮，盼陛下另擇良將往大西北戍邊。
奏表中雖然并未明言良將指的是誰，但皇帝陛下和滿朝文武都清楚除了霍小王爺，誰也不可能順利接過大將軍手中的兵權。
讓有皇家一半血統的霍小王爺繼承大將軍的兵權，本就是宣德帝當年讓永福嫁入霍家的初衷，永泰帝當然也是一樣的想法。
但真的到了這一日，他的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三年前大將軍回京述職，看起來步履矯健精神矍鑠，本以為他還能再掌一二十年的兵，沒想到……
倒不是不信任霍驍的能力，雖然他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在軍中卻已經樹立了不小的威望，假以時日他的成就一定不會亞于霍大將軍。
只是這件事情來得太急，幾乎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和部署。
距離大將軍上表已經過了幾個月，永泰帝還是沒有做出決斷，但他也清楚事情不可能一直這么拖下去，總得給霍大將軍一個答復。
“陛下，小王爺到了。”御書房外間傳來了潘公公的聲音。
“小順子，你親自去迎一迎小王爺。”永泰帝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邊，對劉順吩咐道。
“是，陛下。”劉順躬身施了一禮走出了御書房里間。
大約是最近一年時常去定北王府，和霍小王爺這個小姨父兼伯父非常熟悉的緣故，聽聞他來了，在外間玩耍的宇文承邁著小步子跟上了劉公公。
“奴才給小王爺請安。”劉順笑著給霍驍行禮問安。
“小姨夫安好。”還不急劉公公腿高的宇文承也跟著行了禮。
霍驍薄唇微抽，這臭小子越大越像他的岳父大人，不僅容貌像，頭腦更像。
還真不能簡單把他當作一個三歲的小屁孩兒。
他微微一笑道：“承兒在忙什么呢，小姨父都好幾日沒見到你了。”
宇文承道：“回小姨父，承兒明年就要開蒙了，皇祖父這幾日在給我挑老師。”
霍驍聽說他要開始念書，心里覺得舒暢極了。
就算皇帝舅舅繼續找借口拖延，不讓他們一家人去大西北，這小子明年一開蒙，哪里還有時間去糾纏小福星。
他十分難得地對皇長孫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伸出大手揉了揉對方的小腦袋：“承兒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要好好讀書，將來小姨父教你騎射。”
宇文承黑亮的眼眸更亮了，小嘴兒巴巴兒道：“承兒謝過小姨父。”
霍小王爺向來都是言出必行，今日卻并沒有把教皇長孫騎射這句話放在心上。
小屁孩兒現在連三歲都不滿，距離能夠學習騎射的年紀還有好些年，屆時他們一家人早就去大西北了，教不教的也就那么回事兒，說不定他過兩日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誰知道宇文承卻把這話記得清清楚楚，幾年后永泰帝想要給他尋騎射老師時，他執拗地只愿意拜他的小姨父為師。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霍小王爺心情舒暢之余，伸出大手牽著侄兒兼外甥的小手，兩人一起走進了御書房。
和永泰帝見過禮后，霍驍坐在了他下首的椅子上。
“徹兒，怎的只有你一個人來了御書房，沅兒和小福星呢？”永泰帝上次見小福星還是新年宴的時候，不免有些想念那個雪團兒一樣的小姑娘。
說來也好笑，“福慧”是他賜的封號，可上至太皇太后，下至定北王府的丫鬟小廝，甚至是平民百姓們，所有的人都只記得霍小王爺的嫡長女是個小福星。
時間長了人家都喚她做“福星郡主”，把“福慧”這兩個字徹底丟到了九霄云外。
就連他自己一開口問的也是小福星。
霍驍笑道：“沅兒帶著小福星去慈安宮給太皇太后請安了。”
永泰帝也笑道：“應該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最喜歡小孩子……徹兒啊，去大西北的事兒舅舅本不該攔著你的，畢竟大將軍為大周朝戍邊幾十載，也是該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從前舅舅也答應過元宗之，等你接過軍權后，允準沅兒隨你一起去大西北，只是……你想想看啊，大西北畢竟不比京里，沅兒也就罷了，小福星還不滿周歲，你肯定也不舍得讓她吃苦啊。
要不暫時先你一個人去，過個兩三年小福星大一些再讓沅兒帶著她去和你團聚？”
永泰帝說這些話自己都覺得寒磣，讓人家恩愛的小夫妻兩個分離兩三年，和棒打鴛鴦也沒什么區別。
更何況外甥還沒有兒子呢，這主意其實已經有些餿了。
大將軍上奏表這件事本就是霍驍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帶著妻女早些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他又怎會因為永泰帝這些話就改變主意。
他正色道：“徹兒替沅兒和小福星謝皇帝舅舅關心，大西北的確不比京城繁華，但蘭州定北王府條件還是很好的。況，小福星快滿周歲還未曾見過曾祖父，這一趟實在不該減省。”
永泰帝是真想說索性讓大將軍回京豈不更方便，但又忍住了。
畢竟他也不清楚大將軍的身體情況，究竟是不是適合長途跋涉，這樣的話說出來未免有些傷害君臣之間的情誼。
見霍驍去意已決，知道再勸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只能道：“既如此朕就不阻止你了，等小福星周歲過了，天氣也涼爽一些你們便動身吧。”
霍驍暗暗松了口氣，站起身抱拳道：“謝陛下成全，臣定當盡職盡忠。”
永泰帝看著個頭兒已經超過他，英姿勃發身材矯健的外甥，道：“國事要緊，家事也要抓緊，朕等你和沅兒的好消息。”
霍驍笑道：“舅舅放心。”
宇文承在一旁仰著小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小姨父。
誰也不知道方才永泰帝和霍驍的談話他聽懂了多少，更不知道他小腦袋里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