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第八十一章 修補

類別: 歷史軍事 | 熱血 | 穿越 | 爭霸 | 爽文 | 混在1275 | 哥是出來打醬油的   作者:哥是出來打醬油的  書名:混在1275  更新時間:2017-11-29
 
江南秋遲,十一月的臨安府,立冬這個節氣早已經過去,然而這座南華夏最為繁華的都市,依然籠罩在富有詩意的暮色當中,除了偶爾飄落的一片落葉,才會讓這種美景,平添了一份蕭瑟。

“走吧。”身著常服的右相留夢炎緊了緊披在身上的斗蓬,踏上了早已準備好的肩輿。

這種四人抬的坐輦有些像是后世的滑竿,就算是上坡下山都能平穩自如,何況是走在整齊的街道上。往日里,留夢炎會趁著這么會兒的功夫,閉上眼睛假寐片刻,等到了禁中,就更加有精神處理政務,然而這些日子,無論他怎么努力,心頭總是紛紛擾擾,就連正常的睡眠都輕省了不少,平素保養得極好的容貌,更是多了些許憔悴之色,這便是所謂大權獨攬的代價么?

他聽著耳邊不時傳來的呦喝聲,看著薄紗簾外那些朦朦朧朧的街景閃過,京師的喧囂一如往常,混然沒有大難當頭的緊迫,不禁陷入了沉思當中。

左相陳宜中因傷告病已經月余,這一個月,對于他來說,幾乎可以用焦頭爛額來形容,各地的戰報如雪片一般紛至沓來,幾乎沒有一日安寧,由此而產生的流民、恩恤、安置、紛爭、訴訟、推諉等等不一而足,饒是他殫精竭慮依然顧此失彼,應付不暇,短短的一個月下來,竟然已經生出了倦怠之意,這在之前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

可他心里清楚,這樣的感覺都是真的,畢竟為相者,想要享受的是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站在頂峰被人膜拜景仰的自矜,而不是面對破墻爛瓦、四面透風的屋子縫縫補補、摳摳索索,現在留夢炎所做的,偏偏就是這么個泥瓦匠,讓他如何能得意地起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所有這一切的起因無非就是個‘錢’字,早已見了底的國庫干凈得連只倉鼠都不愿意呆,秋稅還沒有收上來就被瓜分殆盡,如今還不到十二月,而政事堂已經把主意打到了明年的夏稅上,加征的念頭一再被提及,可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否決掉。

田賦已經征無可征,再加就會激起民變,執政的哪個不是家有良田,對此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是做為國家財政支柱的商稅,最大宗的市舶司收入里,瓊州還沒有開埠,其今年的稅入就已經被預支了,而各地的水關、厘所、城門乃至鹽、茶等提舉司哪怕忙得不可開交,可是數目上同往年比沒有變化,就意味著不管想什么法子,都不過是紙面上的一句空話。

往他們身上費腦子?那就是去動士紳們的口食,這個時候,與找死有什么區別?一想到這些破事,他的頭就疼痛不已,如今自己當了家,才明白當年賈似道為何要行打算、公田等法,硬生生地將自己逼到大多數人的對立面上,從而在敗落之時,沒有一個為他說話。

加稅不得其法,又沒有余錢可支,國家面臨著這么大一場戰事,這么一來,還有哪個會餓著肚子去同韃子拼殺?不知不覺他的眉頭已經深深地皺了起來。

“相公,到了。”

略略一低頭,邁出肩輿的他已經恢復了大氣、從容的面相,然而讓他意外的是,自己的儀仗都到了政事堂的臺階下,里頭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接,這種怠慢被他的心情放大了無數倍,面上已經明顯地露出了不滿之色。

“相公,那邊。”還是隨侍的家人知機,留夢炎順著他的手指略略一看,就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在離著不遠的另一邊,一頂相同制式的肩輿正在準備抬到別處,而那不用說,正是位居其上的左相陳宜中所乘之物,他居然來了?留夢炎赫然轉頭,重階之上,倒是隱隱傳來了人聲。

“......余者倒也罷了,這‘蓓蕾黃花當徑開,朣朧佳月出云來。’一句卻是何意,莫非是譏諷本相明堂高臥,坐看你等忙得腳不沾地?”還沒有進門,陳宜中的聲音就進入了耳中,留夢炎聞言一驚,不知道他這是向誰在質問。

“原本并無此意的,聽你這一解釋,某倒是覺著,此意尚好,諸公以為如何啊?”

一個略帶蜀地口音的男子接話道,讓他一下子就放心不少,邁入堂中,只見一群人正圍坐在一起,當班直舍們站在外面,似乎在看著什么東西,而被他們簇擁在當中的,正是久未露面的陳宜中。

“依某看,此語未必上佳,倒是另有一句,恰如其份。”留夢炎含笑走過去,外面的直舍們一見到他,趕緊起身為他讓開一條路。

陳宜中正對著大門口,一看到他的身影就從坐榻上下了地,而原本背對著的男子轉過身,足足比旁人高出一頭,正是新近以參知政事銜,為太皇太后親點,升入政事堂的原浙西路臣、知臨安府家鉉翁。

“漢鋪,連你也來取笑某。”

陳宜中快走了幾步,當先迎了上來,后面跟著的家鉉翁等堂中屬吏,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場景,就好像是他才剛剛沐休而歸一般。

“哪里。”留夢炎搖搖頭:“不獨某,諸位說說,是否如此?”

一個月的休養下來,對方的氣色倒是顯得很不錯,臉上的那些痕跡,如果不是湊近了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來,然而以他的威勢,天下又有幾個人敢湊近了去瞧?

“那某倒想聽聽,你說的那話有何高明之處?”陳宜中擺擺手,將他讓到了坐榻邊上。

留夢炎一邊解著頸下的帶子,一邊打量周圍各色人等,不過以他的眼光,也看不出這是有意為之呢,還是湊巧如此,陳宜中此前不聲不響地躺了那么久,誰都不知道他準備何時出府,到了后來,留夢炎差不多已經認為對方是有意將爛攤子扔給自己了,沒想到他又來了。

“某想起則堂昔日有一句春題,雖不是十分應景,然放到此處,卻是要恰當些。”將斗蓬取下來交給侍候的直舍,他同陳宜中一樣擺腿上了坐榻,然后才不緊不慢地吟道:“春光只在花梢里,更倩君詩為一催。”

陳宜中一聽之下不禁愕然,原以為他只是接個話頭,沒想到這位居然真能點出題來,嘆了口氣說道:“好一個‘更倩君詩為一催’,則堂大才。”

倒是家鉉翁連連擺手遜謝:“拙作而已,不值一提。”

當然,兩個丞相加上一個副相,不可能是為了品鑒什么詩詞文章而聚到一起的,閑話敘過之后,政事堂也就到了辦公的時間,那些圍在外頭的屬吏們一下子都走向了各自的位子,中堂上就留下了他們三人,和幾個侍候茶水的直舍。

“不瞞二位,躺了這么久,再不出來走動走動,只怕連骨頭都要酥了。”作為首相,陳宜中自然要先開口:“某也知道,這些日子的國事有多艱難,在此還要多賴諸位分擔,如今咱們都在這里了,日后就當同舟共濟,齊赴時艱吧。”

說罷,他就在坐榻上拱拱手,兩人哪敢受他的禮,都是執手回應,不管他人如何,留夢炎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明白,大宋實際上的第一人,借此宣布了自己的回歸,而自己,又將回到千年老二的位置上來,不過此時他的心里倒沒有那么排斥了。

“陳相重歸,國之幸事,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則堂,近日收到的消息,不如你來說說吧。”留夢炎目視坐在下首的家鉉翁。

“兩位相公。”家鉉翁倒是不疑有他,做為三人組中的最末一位,這原本也是他的活兒。

“先說今日一早收到的,於潛縣傳來消息,天目山鷹嘴崖上的烽燧被點燃了,煙分四柱,快馬今晨便入了城,消息剛剛傳到樞府,謝同知不敢怠慢,親自送到禁中,這會子,只怕圣人也與聞了。”

留夢炎心里一驚,然而他看了看對面,陳宜中毫不動容,心知對方已經知曉了。

“是四川?”

“正是,加上廣西一路、兩淮的兩路、海上的一路,這就已經有五路了。”家鉉翁點點頭,面上再也不復之前的輕松表情。

二人當然明白,除開這明面上的五路兵馬,還有至今沒有動靜的荊湖一線,光是目前的攻勢已經是難以應付了,如果那里再發動起來,誰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現在的形勢連年初都不如,哪里還湊得出十多萬人去?

“兩淮目前尚在僵持,淮西元人自從占了安豐軍等處之后,兵鋒便頓于廬州城下,到如今已近半月,依然未能破城。”

“李叔章素有才干、調度得當,這是自然的事。”陳宜中接口贊了一句,二人都知道這個位子就是他推舉的,如今證實了他的眼光,當然有些得意。

“據得報,元人圍城兵馬甚多,不下十余萬,我們的人目前都聚于安慶府境內,只有五萬左右,且互不統屬,怕是要請二位相公拿個主意。”

這件事陳宜中還是剛剛聽聞,家鉉翁便向他細細解釋了一番,這只兵馬主要以張世杰的人馬為主,占到了大多數,靠著安慶一府的支撐,目前駐于桐城一帶,隔著大別山余脈與韃子對峙,因為地勢險要,雙方還沒有發生激烈的交鋒,不過小規模的試探,幾乎天天都有。

除了他的兵馬,從大別山各隘口撤出來的淮西舊部大約有一萬多人,此外還有隔壁無為軍劉師勇的數千人,以及鎮巢軍洪福麾下的雄江水軍,有了他們的存在多少也能牽制元人向周邊發展,淮西的局勢便形成了這么個暫時的僵持。

如果沒有援軍的話,廬州城的陷落只是個時間問題,想到這里,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目前的局面是明擺著的,要說實力,沿江制置副使、知安慶府張世杰最強,就是品級來說也是他最高,原本是出任整只軍馬統帥的最佳人選,可問題在于......他是個武將!

年初為什么要將十多萬軍馬交于賈似道之手?就是因為只有他才能節制那些武人,當然最后的結果并不理想,但是這個原則并不能打破,那么問題來了,誰去?

“若是李叔章未被圍,倒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留夢炎出人意料地嘆了口氣。

“李祥甫呢,不是已經命他督軍江淮了么?”陳宜中和他一樣的想法,但是實情已然如此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淮東亦是一樣。”家鉉翁苦笑著說道:“楚州被圍已近二十天,元人的水師又出沒于沿海,李參政分身不暇,目前已經將行轅前至揚州,正在聚攏兵馬,不久只怕就會有大動作。”

一個是名義上的轄地,一個是起家的根本,李庭芝會如何選擇,不言而喻,然而誰都說不出什么來,畢竟他只有一個人,無論元人從何處突破,最終還是要匯于建康城下,那里才是江南屏障。

“葉少保率海司船隊北上了,如今應該到了楚州海面,與元人交手與否,卻不得而知。”

陳宜中同留夢炎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想到這只老狐貍居然會選擇主動出擊,倒是讓他們有些意外,不過對方這份軍報,與其說是請示不如說是通知一聲,現在反對又有什么用,如果真能阻敵于海面,倒是能讓臨安府有個退路存在,并不是毫無益處的。

讓他們有些不安的是,葉夢鼎此舉肯定與李庭芝有過商量,否則這么大一只船隊的補給,沒有地方上的接應是萬萬不可能的,兩個邊帥沒有通過樞府,就如此毫無顧忌地交通,正是朝廷最為提防的,可是目前來說,他們又能怎么辦?

“補上一份詔令送到揚州去吧。”沒辦法,就算為了朝廷的臉面,這個鍋也得背,留夢炎看著陳宜中,無奈地開了口。

不必說了,這就是葉夢鼎的用意,陳宜中心里恨得牙癢癢,面上還得裝出一付微笑,既然這個老家伙要去送死,那就送他一程好了。

“葉鎮之如此高齡還要親赴險地,正是我等楷模,將此詔明發天下,以彰其事。”

見陳宜中拍了板,家鉉翁轉頭叫過一個直舍,命他將指令傳下去,自然會有人寫好詔書,依命而行,陳宜中顯然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南邊有沒有消息?”

南邊?兩人一愣,如果說四川要歸于西南,那這個南邊就只可能是指廣西。

“才過了一個月,只怕人還在路上吧。”留夢炎知道他心中所想:“不過自從烽火入京,隨后的軍報便只說了元人入寇邕州,打到哪里了,并無音訊,某料想,或許此刻與廬州一樣頓于城下,也未可知。”

“當是如此。”家鉉翁接下去說道:“邕州城堅,我軍又有了準備,應該不會像十七年前那般為敵所乘,等劉子青到了任,廣西的局勢,只怕比別處還要理想一些。”

“喔,你如此看好他?”陳宜中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恩,就算不勝,也不至于大敗。”

家鉉翁坦然答道,他倒不是為別人說話,兩人其實并無交情,不過一路看過來,客觀上評介肯定會中肯一些。

“但愿如此吧。”陳宜中擺擺手將此事揭過,一切都要等到確切的消息傳來,現在還為時過早。

“江州呢?”

他最關心的還是荊湖一線,那里的防御有多薄弱,從趙應定接任江州就可以看出,如果元人將兩淮的兵馬牽制住了,只怕到時候連援兵都抽不出來。

“前日的消息還是一應如常,對面的元人沒有增加什么力量。”

“樞府去信督促一下,某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家鉉翁一愣,去信很簡單,能說什么呢?一應守備事宜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做為一線的守臣,人家肯定比千里之外的京師要緊張得多,拿不出任何實質的東西,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措辭。

“蘇任忠就快返回了,各地的勤王兵馬不拘如何,總會有一些,到時候再湊湊,未必不能......”眼見有些尷尬,留夢炎接過話頭,可是這里的人誰不知道,指望那些就和年初一樣,最后到來的不過寥寥幾支而已。

江州是第一道防線,一旦被突破,后面就是江東路,一直到建康城下,都不會再有什么阻礙,何況元人還未必一定會這么走,萬一循別路的話呢?

“寧國府出缺,李祥甫有意將袁洪調任,奏書一早就上來了,剛才某突然一想,這未必不是個辦法。”沉默了一會兒,留夢炎拍了拍桌子,突然說道。

“可是原任建康通判,之后積功升為太平州的那個袁洪?”陳宜中對此人還是有些印象的。

“正是,李祥甫的意思,太平州城小人寡不好守,不如將人遷到寧國府去,元人如果想要進逼京師,那里是繞不過去的。”

這的確是個辦法,陳宜中一想就明白了,寧國府境內多山,元人的大軍不好施展,比之別處更好守一些,袁洪經歷過戰事,也算知兵之人,有他在就能起到阻礙的作用,不像年初那樣,早早地就降了敵人。

“如此甚好,就擢升此人太常少卿、知寧國府吧,今日便將任命加急送出,時不我待了啊。”

事關京師防衛,當然要特事特辦了,不過留夢炎知道,李庭芝在上書的同時肯定已經著手進行了,無論朝廷會不會下正式任命,都不會影響他的計劃,這完全就是出于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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