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前受降,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雙方都懷著深刻的戒心,還好這里的兩位統帥,李庭芝和張世杰都參與了建康最后的那場包圍戰,已經有了足夠的經驗,再加上劉禹的意見,最后才能做到有條不紊、秩序井然。
按照后世的經驗,元人在重重包圍之下,又加上了心理攻勢,這才放棄了抵擋,起義是算不上了,投誠都很勉強,因此,處置起來,基本上就是比著俘虜好上那么一點點。
憤怒之下,上千蒙古人和色目人當場就死在步卒們的毆打之下,這也造成了稍許的混亂,好在傷亡不算大,持續時間也很短,宋人嚴密的陣勢給了這些人無窮的力量,那些平素高高在上的老爺們突然間成了待宰的羔羊,人的暴虐性展露無遺,這一幕就連李庭芝都看得心驚肉跳,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之前沒有清野,放任這些人攻進來的結果,那些被踩成肉泥的可能就是自己治下的百姓了。
然而劉禹并沒有阻止的意思,這不僅是泄憤的需要,還是一份投名狀,當他們對這些北地的統治者加以拳腳時,便已經將自己綁在了宋人的戰車上,而且要比宋人更加可靠,他們再也回不了頭了。
好在為首的那些人還知道分寸,幾個漢軍萬戶、數十個千戶、以及包括唆都和移刺答在內的蒙古將領,這些人連自殺功夫都沒有,就被奪去了刀槍,全都按倒在地綁了起來,這些人被做為戰利品送到宋人的陣前時,每個人都已經鼻青臉腫、面目全非了。
“押入城中,好生看著。”李庭芝的眼光在這些人的身上掃過,為首的那個似乎還有些不服氣,他輕輕地一擺手,著人直接送入了城中。
接近百人的隊伍用繩子串成了長長的一串,在雪地里被押向了楚州城,看著那座圍困了數月而不得進的高大城池,此刻已經城門洞開,仿佛不設防一般,唆都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就連戰敗被俘這樣的羞恥都忘記了,一心只想著怎么會到了這一步的。
除了他們這些將校,余下的五萬人當中,就連千戶都沒剩下幾個,相當于將整個指揮系統一掃而空,余下的以百戶為單位,這樣一來就好辦了,在劉禹的建議下,干脆就在大軍陣前,靠著這股威勢就地整編,任是誰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所有的單位全部被打亂,除了山東各路府的以外,凡是來自于大江北岸河南屬地的步卒,全都編入了宋軍的隊伍里,而為數過半達三萬之多的山東籍軍士,則僅僅是打散了屬地,為什么要這么區別對待,李庭芝沒有問他,相信他會有自己的道理。
經過這么一整編,原有的建制就不存在了,九萬宋軍要消化二萬多降兵,基本上沒有什么不良的影響,這些編入宋軍序列的降兵們,直接就從楚州府庫里領到了宋人制式的衣甲,反觀余下的那些,還是一身明顯的漢軍打扮。
可無論是哪一種,毫無例外都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填飽肚子,這些人已經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再沒有吃的,就要倒下去了。
整個收納工作一直持續到了夜里,天黑之前,營帳已經被安置在城外,從這里一直到江岸,整個大營緣著淮水布得滿滿當當,加上張世杰所部接近二十萬大軍,這就是大宋唯一的戰略力量了,然而要怎么使用它,幾個主帥之間卻發生了不小的爭執。
天色漸晚,經歷了一場大勝,營中到處充滿了喧鬧之聲,今夜不光不禁酒,也不禁夜,于是整個營區變成了一個集市般,當持續了兩個多時辰的喧鬧聲逐漸停下去的時候,位于營區的主營還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
“......兩位都經歷了建康戰事,若是依著某,在大勝之后乘勝直逼荊襄,拿下這個韃子的前進之所,甚至是進軍中原,又何來如今的頹勢,前車之鑒就在不遠,百姓背景離鄉換來的就是一夜狂歡?”
劉禹的語氣有些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而坐在主席上的李庭芝,和對面的張世杰都默不作聲,三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紅,至于酒意究竟有多少,只有他們心里才清楚。
寬敞的大帳里除了他們三個,只有幾個侍立一旁的親兵,這些人的臉上除了尷尬還有幾分驚奇,因為方才,一個從三品路臣,一個正二品節度使,一個從一品執政,差一點就要吵起來了,這樣的情形可不多見,更不是他們能管得了的。
“子青,你將許文德遣到北岸去了?”李庭芝的手里拿著一個白瓷盅子,淡黃色的酒液在里頭透出一種琥珀般的光澤,被熱氣一熏,中人欲醉,而他的頭腦卻是異常地清醒,因為幾人在討論的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此戰一了,淮東就算是安定了,接下來怎么辦,三個人的意見全都不一致,李庭芝心系著建康城,張世杰想一股作氣打回淮西,解了廬州之圍的同時,收復那些陷落的州府,也包括自己的轄地安慶府。
而劉禹的意思,卻是乘勢過江,直搗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