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原廣西路臣,現在的轉運使鄧得遇最不想碰到的人,估計城中那位始作甬者還要排在后頭,眼前的這個武夫,才是首當其沖。
此刻,兩人隔了幾個月突然在這里見面,他的眼神里就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畏懼么?還談不上,討厭么?似乎也不像,更像是某種磁性物質之間的那種排斥,還是天生的的。
“馬都統,別來無恙。”
“鄧使君,一切安好?”
兩個人各自打了個招呼,語氣里都是淡淡的,透著一股讓人無比尷尬的清冷。
馬暨并不是為他而來的,這一回見面完全是偶遇,不過既然碰上了,也沒有避開的打算,至少在對方以及他后面的那些廣西故吏當中,他給人的印象是極為深刻的,只怕國朝三百年都十分罕見。想想就明白,以武對文,不但沒有落下風,還將頂頭上司、一路主官給逼出了府城,朝廷居然捏著鼻子認下來,聽起來,是不是很像五代時的故事?
因此,當他的目光掃過那群不速之客時,沒有一個人敢于同他對視,全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也就是到這時,他才發現地上的那堆尸體。
“這件事么?機宜司的行文就放在兵馬司的案頭,等案子了結了,某會差人整理一份,送往提刑司,來龍去脈,一句兩句說不清,到時候你們就會明白,他們絕非無辜之輩。”
馬暨的語氣看似強硬,實則給了對方一個臺階下,否則一句軍法,理論上憲臺是沒有辦法去管的,畢竟一路帥臣本就有這樣的權力,至于那些人并不是廣西屬吏,那也得他們的上官去爭,輪不到廣西官員們自個亂咬不是?這也是官場潛規則。
作為一個宦海老馬,鄧得遇當然清楚這些彎彎繞,他伸手制止了屬下還想要爭執的打算,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做法:“此事暫且不提,緣何帥司下令,全路都要疏散百姓,還是過海去往瓊州那等地方,元人不是還沒打過來么?”
“打過來就晚了,看看這些荊湖百姓,他們之所以能逃離韃子魔掌,是因為有人不惜一死,在譚州拖住了韃子的步伐,如今已經過了許久,韃子隨時都可能破城,若是不能盡快疏散百姓,等到敵人打進了廣西路,何人再來舍命為你們爭取時間?”
一說到這里,馬暨就沒了之前的敷衍心情,荊湖的百姓差不多全數進了靜江府,可是本地的百姓還沒有大動,離著瓊州僅一海之隔的雷州,就連三分之一的數目都沒有達到,做為事情的實際執行人,他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說起話來便不再客氣。
鄧得遇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有些無語,兩人不和歸不和,對方是個什么人,說得是不是虛言,他還是一清二楚的,馬暨的焦急絲毫不加掩飾,根本沒有作偽的必要,可是這種做法,仍然讓他難以理解,廣西有多少人口,他做為前任路臣、現任轉運使,自是心知肚明,就瓊州那種地方,怎么可能養得活,但是這話同眼前這個武夫是沒法說的,他來也不是為了眼前的事,只能說是恰好碰到。
“劉帥是否在府中,可否代為通傳?”鄧得遇自以為姿態已經放得很低了,沒想到對方還是搖搖頭。
“你也看到了,府中個個忙得腳不沾地,他一早就去了各州督促,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到府城,你們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先在城中住下吧,也許會等得到。”
人不在?鄧得遇有些疑惑地看了又看,依然看不出對方是不是拖延或是托詞,事情是帥司頒下的,只有見到本人,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為什么要進行這么大規模的疏散,為什么突然冒出一個機宜司,對于那位傳說的青年才俊,他不禁有了幾分好奇,
不過馬暨的話里話外已經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就算是拂袖而去,又有什么意義?人家很明顯根本就不在乎,轉運使司的職能,在南渡之后就被大幅度削弱了,而路臣則相應境強了不少,他這個職務與其說是監察,還不如養老更來得恰當,一個紅得發紫又有佳績的年青路臣,能讓他有什么可監的?
對于他們那點心思,馬暨無暇去理會,一聲令下,地上的尸體被清理出來,那些人頭則像邕州時的那樣子,用木頭樁子系上,戳在了官道的兩旁,同時書其罪狀于路邊的木欄上,以儆效由。
就在圍觀的百姓們漸漸散去之后,他終于等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一支數千人的騎軍,掀起的煙塵十分顯眼,如果不是早有得報,沒準就會以為是韃子的前鋒來了,饒是如此,也讓城下的百姓們發生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而原本打算進城的那些官吏,都停下了腳步,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支騎軍的身影。
等到書著“虎賁前軍都指揮使”字樣的導旗漸漸到來的時候,馬暨一早就領著人迎上前去,姜才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