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是云帆最大的倚仗,否則他根本不會守上一夜,早就趁著黑暗突圍了,而火炮最能發揮的時間是白天,因此這一段最難熬的日子,需要靠全軍三個基數一共九千枚60迫擊炮撐過去,他記得主君說過,一枚炮彈等于一個家庭一個月作工的收入,也就是說,他們的身后,是九千個瓊州五口之家辛苦一個月的勞動成果。
現在他需要把這些勞動成果變成實實在在的戰果,變成每一個韃子的性命。
敵人的攻勢折在了硝煙里,城頭上的炮兵沒有絲毫興奮,只是坐下來掏出另一枚炮彈,這種炮彈的引信是“迫3”型,作用原理就是為了兩用,在劉禹的采購清單上,專家給出的選擇就考慮了戰場的極端情況,而這樣的改進,是解放軍戰士在抗戰和解放戰爭時用鮮血總結出的經驗,甚至延續到了五十年代的高麗戰場上。
“軍指,你閉會眼吧,有咱們守著,絕不會讓韃子登城的。”
云帆搖搖頭,他的睡意被自己生生壓下去了,此刻大腦思維活躍,正處于旺盛期,就會閉上眼,一時間哪里睡得著,白天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飛行器可以升空了。
因為隔得太遠,李庭只能隱約看到城下被一團團的煙霧籠罩住,當中還夾雜著火光,心里已然覺得不好了,在他的人逼近城墻的過程中,宋人始終不曾開炮,結果到了城下才發動攻擊,等了很長時間,逃回來的幸存者還不足百人,聽完他們的敘述,李庭面沉如水,卻沒有什么好法子,他可以在接城中過程中分散隊形以躲避炮火,卻不可能讓攻城者一個一個去爬梯子,那樣就太過兒戲了,宋人根本不必動用炮彈,拿火槍就能輕易解決他們,更關鍵的是,他必須要給守軍足夠的壓力,持續不斷地壓迫,否則時間可不在自己這邊,那就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拿人去堆。
“嗚嗚”的號角聲猶如催命的鬼符,一個又一個千人隊離營而出,遠遠地散開仍舊以散兵隊形向城墻接近,此時的正面城外已經是尸山血海,就是積年老卒看了都心驚不已,越是接近城墻,這種感覺越是強烈,原本經過了一夜的攻城戰,尸體已經堆得到處都是,又被劇烈無比的爆炸所致,讓人看上一眼都想嘔吐,腳下不是踩著一截斷臂就是粘稠的血水,梯子架著沒有人扶都得打滑,更有甚者,那種爆炸后產生的大坑,不知道是怎樣的利器所致,若不是軍法在后,父母妻小俱在京城,只怕一早就潰散了。
緣著梯子向上攀爬,一個接一個地頭腳相連,沒到一半就看到頭頂砸下來一個個黑影,那些步卒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胖大的鐵坨坨栽到泥地上,尾部還有鐵制的翼片,巨大的轟鳴聲掩住了一切,震得整段城墻都在搖晃,而他們這些早就飛上了半空,變成城下血肉模糊的一團。
“再上!”
這一回,李庭沒等前頭的幸存者返來便斷然下令,又是幾個千人隊拔營而出,再怎么著戰況就在眼前,又豈能盡數封鎖得住,眼見前頭的攻勢毫無結果,只聽得城下轟聲如雷,連返來的人數也極少,再是精銳兵卒也會心動神搖,而元帥將他們一隊隊地往前趕,竟像是不要命一般地填進去,軍心慢慢開始動搖起來,早有他的親兵知曉了,趕緊上前稟報,李庭面色如鐵,一沉聲說道。
“遣人去尋兀脫萬戶,將騎軍放一半在營外,聽我號令。”
親兵心中一驚,面上卻不敢有絲毫顯露,飛快地退下去,不多時,大營周圍就響起了陣陣馬蹄聲,大隊探馬赤軍沿著營帳展開,明晃晃的刀子執在手中,眼神有意無意地盯著大營的中步卒,給人一種極具的壓迫感。
他的營中有八個滿編的步卒萬人隊,若是一次派出四個千人隊,可以發動二十次進攻,他絕不相信,宋人會有足夠的彈藥一直用下去,而他的兒子手中還有八千左右的殘兵,可以做為后備可用,更不必說,李世安此刻已經回到了大都城,會將這里所發生的一切告知大汗,就算是拼死一半以上,只要能將這伙宋人留下,他也能向大汗交待了,反知,若是勞而無功,哪怕保存下來一些力量,又有什么用處?
持續不斷的攻擊一波接著一波,漢軍步卒頂著猛烈的炮火拼命上前,城墻下的尸體堆得越來越高,到后來,幾乎不需要梯子就能沖上去,炮彈的威力不減,殺傷范圍卻越來越小,從一次能殺傷十余人,變得最多倒下三、四個,效果大打折扣,用量自然節節上升,眼見一個個木箱子空了扔在一旁,彈藥手們也累得大氣直喘,云帆心里明白,炮兵的極限快到了,否則當真用光了炮彈,可就連一點后招都沒有了,萬一要突圍什么的,沒有火炮可怎么成?
畢竟一發60mm迫擊炮_彈重2.5斤,甩出去也是要費很大力氣的,他擄起袖子看了一下表針,午時已過,陽頭開始偏西,大約快到午時末的樣子,暗暗叫過一旁的通訊兵。
“第二、三、四軍到哪里了?”
他沒有提出第五軍,因為他們隔得太遠,沒有三五天功夫根本就指望不上,通訊兵臉色不好,微微一搖頭,他低聲喝道。
“直說。”
“第二軍停在了居庸關、南口一帶,三、四兩軍稍晚一些,最多還有半個時辰就能趕到。”
云帆一愣:“他們停下了,為什么?”
“南口一帶發現大量騎軍,只遠遠地盯著,威脅他們的側后方。”
這倒是個問題,來攻的敵軍足有兩個騎軍萬人隊,攻城沒用上,自然是有別的用途,攻城打援不是什么新鮮戰術,若是行軍隊列,一個軍包括輔兵前后相隔幾里地,又是騎在腳踏車上,一旦遇襲,很難在短時間內集結成伍,也就難以抵擋騎兵大隊的突襲,敵人顯然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并沒有極力強攻,一定是在等待機會,騎兵強在機動力,存心襲擾的話,會像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
第二軍停在居庸關,想必是為了會合三、四兩軍,三個軍多達七千五百人,便可以從容行事,或以一部牽制騎軍,掩護其余兩軍前進,也可以三軍齊頭并進,讓敵軍有所顧忌,不至于一個沖鋒就垮了。
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三個軍會合至少需要大半個時辰再出發,兩地相隔已經不算遠了,最多一個時辰就能到,考慮到強敵在側,把時間放寬松些,兩個時辰是必須要撐到的,此刻炮兵們為他爭取到了半個白天的時候,剩下這兩個時辰,睡了差不多三個時辰的守軍們,需要自己來。
“第一軍的弟兄們。”
做為大軍主力中的主力,他們的戰時無線通訊配備到了每一個都,云帆打開通訊器,像里面喊話。
實際上,被近在咫尺的爆炸連續不斷地驚擾,早在半個時辰前守軍大都已經醒了,就是沒醒的也不過是身體太過疲累躺著養精神罷了,被他在通訊器里一吼,那些個都頭、隊正、指揮使等將官首先凝神去聽,緊接著軍士們便依隊或是都的建制圍攏過來,他的聲音被放大后,聽得軍士們精神一振。
“從回師開始,咱們第一軍已經守在這昌平縣城近兩個晝夜了,城外的韃子尸體沒有五萬也有三萬,余下的不過五、六萬,已近破膽之勢,咱們從瓊州上船一路從南到北走遍了中土大陸,何曾有過在敵前敗退之時?”
“不瞞弟兄們,友軍還有兩個時辰才能趕到,這兩個時辰,咱們要牢牢地釘在這里,不讓韃子前進分毫,炮兵弟兄為了讓咱們睡一覺累了許久,現在我命令你們,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槍彈射得準些,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究竟睡醒了沒有。”
通訊器里傳來哄然大笑,大笑能趕走瞌睡,云帆很滿意,就在這時邵成的聲音驀得響起,讓所有的笑聲嘎然而止。
“你們熟睡了三個時辰,你們軍指可是連眼都沒閉呢。”
對于火槍而言,光線視野是相當重要的,夜里對于雙方都有阻礙,但損失最大的還是守軍,他們不光沒有了火炮的支援,火槍也只能是盲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
如今天色大光,日頭又偏西,連刺眼的光線都在敵方一邊,可謂是最佳時機,于是守軍們精神百倍地半蹲于地,舉槍對準了城外洶涌而來的大隊敵軍步卒。
“砰砰砰”
沉寂了整整一小個白天的城頭突然間槍聲大作,數千顆鋼丸飛出百步遠,居高臨下又是光線充足,準頭立刻上升了好幾個百分點,促不及防的敵軍步卒陡然倒下一片,而接下來,是更多的敵軍撲上來,顯然,他們也得到了援軍即將到達的消息,變得愈加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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