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列寧格勒西郊的克列斯特監獄,只有不到三千間囚室,卻關押了上萬人,其中大多數人都穿著一身撕去了領章和標識的軍服,這也表示他們的判決即將生效。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羅科索夫斯基被人從擁擠的監牢中提出來,走得十分艱難,腳上的鐵鐐拖在地板上,發出“嚓嚓”的聲響,兩名獄卒將他帶到一間內室,里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全都是與他一樣的被捕軍人,好些還是認識的。
“到齊了嗎?”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走進來,冷冷地看了眾人一眼。
“都到了,監獄長同志。”
一名看守將寫滿了名字的文件交給他,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頭,是一個個的紅圈,當看到每一個都不少時,他滿意地點點頭,轉身交給了一個藍帽子。
“根據上頭的命令,這些死刑犯將被解送到遙遠的東方,這全都是出于鋼鐵同志的仁慈,你們這些蘇維埃的敵人,要記住,這種幸運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感謝鋼鐵同志的仁慈,好好改造你們的思想,為過去所犯下的罪惡贖罪吧。”
藍帽子面無表情地點名,這些犯人被一個一個帶出去,外面占滿了實槍荷彈的內務部士兵,羅科索夫斯基領到了一些日用品,甚至還有一件棉衣,然后被推上了卡車,載著犯人的卡車駛出監獄,他心里充滿了疑問,自己究竟會被帶到哪里?
位于古比雪夫郊外的弗侖斯特拉夫監獄,謝爾蓋.斯捷潘諾維奇.弗多羅夫跟著人流走出囚室,本以為會像以前一樣,被帶到某個工廠參與生產和研制,可是沒想到,一群內務部士兵將他們押上了卡車,車子開動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外面,發現那是通往東方一條公路。
伏爾加河畔的盧比揚卡監獄,A.O.菲爾索夫和他的獄友們一個個被帶上卡車,車子開到火車站,他們被送上了西伯利亞大鐵路的火車。
莫斯科、基鋪、明斯克、斯摩梭斯克、第比利斯、索契、高加索......從全俄各地監獄和勞改營出發的車輛,行駛在廣闊的大地上,匯成一道道細流最終都通向同一個目的地。
遠東。
與此同時,遠東地區的風暴還在繼續,在干掉了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濱海邊疆區、阿穆爾州、堪察加州、馬加丹州、薩哈林州、猶太自治州、雅庫特自治共和國、布里雅特自治共和國等地的軍政一把手之后,留西柯夫儼然已經成為了事實上的遠東地區最高領導人。
這個遠東地區,是指的貝加爾湖以東,囊括了整個蘇俄五分之二的領土,卻只有五百多萬人口。
在他簽署的命令下,成千上萬的人被送入監獄,奇怪的是,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行政官員,有些地區連續幾任領導人被捕,甚至連自己的辦公室都沒有踏進過。
“是的,貝利亞同志,遠東地區是蘇維埃祖國最堅強的后盾,我們會與一切敵對份子做堅決斗爭,請轉告鋼鐵同志,一個純潔的遠東,將在他的領導下誕生,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會為之戰斗到最后一刻,向你保證。”
“你的忠誠無庸置疑,親愛的格里西.薩莫伊洛維奇,鋼鐵同志會看到你的表現,相信遠東地區會在你的強力領導下越來越強大,還有什么困難嗎?”
“人手,是的,我需要盡可能多的人手,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共青團員甚至是囚犯,只要能鏟起一杯土的人,通通都交給我吧,日本帝國主義蠢蠢欲動,我要挖筑更多的塹壕,修建更多的公路、鐵路和飛機場,讓侵略者有來無回。”
“很好,留西柯夫同志,在我的權限范圍內,古拉格下屬的所有勞改營,都在為你工作,也會在中央委員會和各級黨、團機關的號召下,全俄發起的到遠東去的活動,我相信,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感謝你,貝利亞同志,請向鋼鐵同志轉達遠東的敬意,永遠健康!”
留西柯夫用最恭敬的語氣結束了通話,從莫斯科過來的電話線要經過無數次轉接,跨越上萬里之遙,比橫跨大洋的線路還要復雜得多,像這樣的通話,如果不是因為特殊的需要,是不可能成功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能輕而易舉地控制住所有的對外聯系,從空上到地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放下電話,他的臉上浮起一個輕蔑的笑意,如果不是雷厲風行地進行這一切,莫斯科怕是早就對自己下手了吧,只要他們還顧及鋼鐵同志的臉面,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撕破臉,就連貝利亞也不得不順水推舟,因為這些行動在名義上是由他這個內務人民委員的領導下進行的。
聽到敲門聲,他馬上收起了笑意:“進來。”
謝列平推門走進來,手中夾著一撂文件,向他敬了一個軍禮:“二級國家安全委員同志。”
留西柯夫還了一個軍禮,指著他手中的文件問道:“這是今天轉來的?有多少人。”
“三千七百五十一人,其中反革命罪一千六百二十四人,帝國主義間諜一千一百九十五人,陰謀破壞蘇維埃財產罪犯三百五十一人,妄圖復辟舊制度份子一百零八人......”
留西柯夫正疾危坐,聽著他將數字一一報出來,很顯然這些人全都上了槍決名單,如果不是他刻意要求,貝利亞又有心糾正上一任葉若夫的過激行為,這些人是決不可能被送到遠東來的,其中光是軍人就占了百分之六十,全都是團以上的指揮員,留西柯夫給他的理由是遠東需要炮灰,反正是槍決這樣做還能省顆子彈,相必鋼鐵同志也不會反對。
不過他還是搖搖頭:“太少了,我們的敵人光是本土就有超過五千萬的男子,再加他們所征服的地區,人力資源近乎無限,而我們呢,加在一塊兒也不過五百多萬,還分散在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每平方公里只有半個人,一旦他們發動全面進攻,我們就算流干了血,也無法保護這片土地,怎么對得起鋼鐵同志的信任?”
謝列平雙腳并攏,立定答道:“所有的列寧共青團員都愿意用生命來保衛我們的祖國。”
“很好,我們需要像你一樣的共青團員,需要很多很多,可是那不是短時期能辦到的,為了祖國的安全,也許只有一個辦法了。”
直到走出內務部大樓,謝列平依然有些懵懂,二級國家安全委員所說的辦法,其實很簡單,既然俄羅斯人不愿意來到偏遠的東方,那就只有招募其他人種了,最方便的莫過于一江之隔的華夏人,聯想到留西柯夫背后的那些奇裝異服的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哈巴羅夫斯克市郊的農墾莊園里,一根粗大的天線架設在屋頂的高處,林秀芝從閣樓觀察哨探出手,將堆積在玻璃窗外的積雪掃掉,以免影響自己的視野,重新架好高倍鏡頭,遠處的公路一覽無余,一輛鏟車慢慢駛過來,將路上的積雪掀到邊上,很快就開出了一條通道。
這里的人真是奢侈,掃個雪也能用上汽車,她心里冒出一句感慨,身后響起腳步聲,然后是姐妹的聲音。
“二號,該換班了,下去吃點東西吧。”
閣樓有些矮,她轉過身彎下腰蹲著移動身體,將手中的高倍鏡遞給三號陳越清。
“沒有異常,交給你了。”
從樓梯下去,終于可以站直身體,她伸手做了一個舒展的動作,屋中的壁爐里升著火,熱氣通過鐵管子傳到各個屋子,走進廚房,她一眼就看到了沈云背對房門坐在那里,連她走近了都沒發現。
“一號,你這是怎么了?”
沈云受驚般地“啊”了一聲,然后飛快地端起杯子倒入嘴里,乳白色的液體從她嘴邊溢了出來,林秀芝奇怪地盯了她一眼。
“老毛子的事?”
沈云馬上糾正她的說法:“是蘇聯同志。”
“是,蘇聯同志有什么不滿意?”
“沒有,八號和十號這幾天截獲了一百二十幾個敵特的通訊,找到十多部電臺,順藤摸瓜破獲了七個隱藏在各個城市和鄉村的敵特組織,抓住敵特份子近百人,他們對我們的工作大加贊賞,送來了不少好吃的東西,想嘗嘗魚子醬嗎?”
“沒興趣,我還是喜歡米飯配上香炒兔肉。”
林秀芝沒找到米飯也沒找到兔肉,只能拿把刀,將那種大咧巴切成一片一片地,蘸上黃油或是奶酪,再配上一杯牛奶,吃了好些天,都有些倒胃口了。
“柴軍長走了有半個月了吧?”
“十七天。”沈云略微想了想:“估計再有個幾天就會過來,但愿他們能順利過江。”
“劉大哥呢?”
“八天。”沈云脫口答道:“城里的留西柯夫同志問了好幾次,所以印象很深。”
林秀芝咬了一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把孩子接過來。”
沈云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個時候不合適。”
林秀芝嘆了一口氣,她也知道這個話題很沉重,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兩人默默地吃著東西,誰也沒有再說話,八號王惠民“蹬蹬”地跑進來,興奮地喊道。
“他回來了,劉大哥回來了。”
天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