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不必了!”
王沖和高仙芝并肩而立,望著呼羅珊城內,不斷從各處升起的濃煙滾滾:
“艾布穆斯/林這種人,如果一心想要逃跑,城池又這么大,我們很難找到他的,而且下一步,我們需要考慮的不再是戰斗或者是擊殺某個人,而是需要考慮戰略全局的事情了。程將軍,我跟你說的那封信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由師儀捉筆,隨時都可以通過那些大食的獵隼送到巴格達去。”
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程千里在城頭上輕輕一點,迅速從后方趕了上來。
頂級的大將,考慮的永遠是一場戰爭的勝敗,而王沖考慮的不只是戰場上的事情,還包括戰場外的戰略全局,他的視野和格局足以讓這片大陸上的帝國大將黯然失色。這也是程千里對他佩服的原因。
大軍很快洶涌而入,沒有了艾布和齊亞德的駐守,數萬大軍崩潰和被殲滅的速度,遠比任何時候都要快得多。從打開城門,到大軍進入,前后只不過用了兩個時辰,王沖就帶領大軍徹底的接管了,這座絲綢之路西側末端的軍事重鎮。
“這就是底格里斯河嗎?”
呼羅珊城的西側,高高的城墻上,王沖、高仙芝、程千里、李嗣業還有元書榮和巴赫拉姆,齊齊登上了這座宏偉的城墻頂端。駐足在呼羅珊城東邊的城墻上,眺望過去,王沖一眼就看到了呼羅珊城下,相隔不遠處,一條寬闊而巨大的河流洶涌而過。
這條河流足有五六十丈寬,不知多深,雖然河水湍急,但是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渾濁。
——王沖生命中,第一次見識到蔥嶺以西,原薩珊王朝最著名的兩條河流之一,一條底格里斯河,一條幼發拉底河。
這是整個薩珊王朝文明孕育的根源,也是現在整個大食帝國最重要的河流。
“這只是底格里斯河的支流,這條河的主干比你現在看到的還要寬闊、宏偉,我們薩珊人能夠孕育出數千年的歷史,成為大海之濱最強大的國家,就是因為這兩條河,不過現在已經全部落到了大食帝國手中。他們甚至對所有經過這條河流的人征收起了重稅,我們薩珊人東西往來都離不開這兩條河流,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財富被他們搜刮,流入了大食人的國庫之中。”
巴赫拉姆感慨道。
王沖默默聽著,腦海中隱隱閃過一些念頭,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歷史和王沖記憶中的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至少在王沖記憶中,呼羅珊城外并沒有底格里斯河的支流,目光在這座聞名西陲和大食的河流上停留了片刻,王沖慢慢的抬起頭來,目光望向了無盡的遠處,掠過重重的空間,王沖隱隱“看到”一座龐大的都城,那里是整個西方大陸的政治、權力、文化和軍事中心。
“巴格達!”
王沖腦海中迅速的閃過一道念頭。
艾布想要攻破怛羅斯,占領西域,兵臨城下,問鼎整個中原,然而諷剌的是,到了最后,艾布并沒有能夠威逼長安,反倒是自己,一路西征,深入大食,沿著絲綢之路,反過來抵達了呼羅珊這座絲綢之路末端的城市。
“程將軍開始吧!”
王沖看著前方,頭也不回道。
“是!”
程千里聲音剛落,片刻之后,嘩啦啦,一只大食獵隼很快沖天而起,一路劃過重重空間,朝著大食帝國的王都巴格達而去。
兩千兩百多公里,這已經是很近的距離了……
從呼羅珊出發,越過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一路往西,再有一千三百多公里,便是整個大食帝國的核心所在。
那里城池雄偉,一座座高塔和圓頂宮殿密集如林,直指蒼穹。在這個小小的地方聚集了大量的兵馬,數百萬百姓,還有無數的商旅,經濟、文化和政治都極其發達。
——這里就是巴格達,整個大食帝國最龐大的中心。
在整個西陲,它還擁有另外一個響亮的名字,“不夜城”!在這座都城之中,所有人日夜慶祝,日夜不停,號稱不夜城。
突然之間,一聲尖唳從空中傳來,就在巴格達的上空,一只巨大的大食獵隼展開雙翅,翎毛抖擻,有如一只利箭般從天而降,裹夾著氣流,飛入了巴格達中心最高處的皇宮之中。
轟隆!
然而誰也不知道,當這只大食獵隼從天而降,飛入皇宮之中時,頓時有如一塊巨石墜落,在這個帝國之中掀起了萬丈波瀾。
“混賬!!”
就在巴格達最高處的金頂皇宮中,雷霆震怒,響徹整個大食,無數總督、武將、貴族紛紛跪倒在地,顫栗不已。
就在大殿的最高處,一張黃金鑄做的寶座上,大食帝國的哈里發穆塔西姆三世,穿著白色的銀絲袍,帶著黃金王冠,雙目之中噴射著雷霆般的火焰。
作為整個大食帝國的君主,穆塔西姆三世號稱整個大食帝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王,整個大食帝國在他的手上,夷滅了多少勢力,帝國的版圖更是被他擴展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盛狀態。
無數的名臣將相,數以百萬計的精銳鐵騎,還有強大軍團,全部枕戈待旦,隨時可以為他征伐天下。
說他是這個天下真正最有權勢,同時也是武力最強大的統治者之一,也絕不為過。
但是這一刻,所有曾經創立的輝煌,所有的榮耀,全部化為烏有。
巨獸軍團覆滅,震旦軍團重創,屈底波戰死,艾伊貝克戰死,奧斯曼被殺,馬木留克損毀……,這段時間他聽到太多噩耗了。
對于這次東征,穆塔西姆三世本來抱有極大的期待,希望能夠借助龐大的軍隊,征服東方,統一整個大陸地,完成前所未有的偉業。
但是現在,一切都破滅了,不止如此,甚至一個東方的異教徒的大將軍都兵臨城下,威脅到了他的巴格達。
而且對方信中提出了極其過分的要求。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讓穆塔西姆三世如何能夠忍受。
“陛下,這些唐人只給了我們三天的回復時間,但是信鴿往來都需要兩天,如果沒有收到回復,或者拒絕他們的要求,他們立刻就會采取行動,跨過底格里斯河,一路往西,攻占更多的城市。那樣恐怕會引起整個帝國的恐慌,對于帝國極其不利。”
大殿下,一名穿得珠光寶氣的大食大臣,跪伏在地上,誠惶誠恐道。
“沒用的東西!朕這么多的兵馬,無數的總督和將軍,難道還會受一個異教徒威脅嗎?傳朕旨意,將這些唐人,連同王朝余孽,統統殲滅。”
穆塔西姆三世就像一頭激怒的獅子般,怒哮不已。
嗡,一剎那,大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跪伏在地上,頭顱都垂到了地面。
“怎么不說話了,說話啊!朕那么多的兵馬,那么多的武將,難道還消滅不了區區二十多萬人嗎?”
穆塔西姆三世怒斥道。
“陛,陛下。之前的戰斗,開羅、北部和東部,我們所有的兵馬全部被派到了怛羅斯,總計有接近五十多萬的兵馬。怛羅斯戰敗,幾乎全軍覆沒,現在我們整個東部,已經處于無兵可用的狀態。”
一名大食的武將支支吾吾道。
“不止如此,屈底波和艾布,一直是帝國排名第一第二的強大總督,整個帝國能和他們相提并論的屈指可數,即便現在派兵過去,也恐怕很難戰勝他們。而且兵馬調集絕不是三五天能夠達成的事情,但是如果不立即答應那些異教徒的要求,他們恐怕立即就會跨過底格里斯河,攻擊其他所有的城池,甚至兵臨……巴格達!”
另一名武將也壯著膽子道。
咔嚓!
兩人話音剛落,大殿上突然一聲脆響,穆塔西姆三世五指一收,瞬間右手上的王座扶手,捏成粉碎。而他一張原本白皙的臉孔,更是變得通紅無比。
身為大食帝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帝王,他居然第一次被人逼到無兵可用的地步。
“十億兩黃金,十億兩啊!難道你們的意思,是要朕答應那個東方狂徒,接受他的敲詐,將這么多的財富送給他們嗎!”
穆塔西姆三世神色暴怒,一雙眼睛陰沉無比。
十億兩黃金!
即便大食富可敵國,數百年的征伐搜刮了無數王國和勢力的財寶,積累了龐大的財富,可對于大食來說這依舊是個龐大的數字。
“可是陛下,如果我們不答應他們,恐怕損失的還遠不止十億兩黃金,他們可以從呼羅珊往東,攻陷大量的領地,二十萬兵馬再加上那些能征善戰的東方帝國大將,短時間內我們根本無法抵抗!到了最后即便我們把他們趕出帝國,只怕也是損失慘重。”
殿下,一名大食貴族,顫抖著聲音道。
東部城池岌岌可危,那二十萬兵馬停留在呼羅珊,蓄勢待發,含而不放,這卻比他們真正的攻擊還要讓人震撼,以大食帝國數十座城池為要挾,以戰爭賠款的名義,提出十億兩黃金的要價,這種事情簡直前所未有,即便是在大食帝國不斷地征伐中也從未聽聞過。
但是所有人卻不得不認真的考慮,對方有實力有野心,更有魄力,而從撒馬爾罕到呼羅珊,大片淪陷的領土,也早已說明了對方絕非虛言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