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王沖當年知道這件事情,心中也是復雜無比。在帝國的歷史上,高仙芝絕對也有不少過錯,但他對大唐是忠誠的,無論如何,這樣的一個大將,都不應該死在這樣一個小人手里。
而且王沖只是掃一眼,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王沖和高仙芝聯手從大食皇帝哈里發手中要來了十二億兩黃金,加上不久之前呼羅珊大捷,再次從大食帝國那里索要了七億兩黃金的賠款,現在的大唐\軍隊手里集中了天文數字的龐大財富。
以邊令誠的性格,必然是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主動討要了什么差事,不遠萬里,跑到呼羅珊這里來了。
“少年侯!”
正在王沖思忖的時候,另一側,邊令誠已經滿臉堆笑,換了一副面孔般,朝著王沖迎了過來。哪里還有一點點之前那種頤指氣使的樣子。如果不是之前聽到,還以為這完全是兩個人。
“啪!”
就在邊令誠滿臉堆笑的時候,突然一個巴掌毫無征兆的狠狠的扇在邊令誠臉上。王沖這一巴掌直接就把邊令誠打懵了,而大廳,高仙芝和封常清等人更是一臉驚悚。邊令誠只是一個宦官不假,但卻是圣皇身邊的紅人,而且還負有監察使的權利。
這是圣皇為了監察天下,了解邊關的情況所賦予的權利。高仙芝受到邊令誠的制肘,對他這么恭敬,當年的把柄顧然有一部分原因,然而更多的卻還是因為這個原因。
邊令誠可絕對不是什么普通的太監。
“你,你打我!”
邊令誠捂著半邊高高腫起來的臉,看著眼前的王沖,整個人都驚呆了。連高仙芝都要對他客客氣氣,還從來敢對他這樣。
“呵呵,剛剛在外面聽到蒼蠅叫,幫大人拍個蒼蠅而已,有問題嗎?”
王沖微微笑著,捏了捏邊令誠的臉皮。
高仙芝是胡人,在京中沒有根基,所以處處忍讓,但是王沖不同,出身將相世家,根正苗紅,而且又是磧西大都護,又宋王和九公護佑,同時還是圣皇親點的少年侯,是真正的“天子門生”,如今又立下這么大的功勞。
說實話,王沖還真不怎么害怕這個邊令誠。
邊令誠手中的那些權力,在王沖面前完全沒有任何的作用。
邊令誠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就算反應再遲鈍也知道,王沖是在指桑罵槐,很顯然,他在房間里對高仙芝說的那番話讓王沖聽到了。
別看邊令誠在高仙芝這樣的大人物面前都是頤指氣使,但是碰上王沖這位少年侯,半點威風都耍不出來。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
出乎預料,就在所有人滿心不安,以為邊令誠會發飆的時候,突然一陣大笑聲響起。邊令誠不但沒有發怒,反而躬下身,對著王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這么說起來,雜家還要謝謝少年侯了!”
邊令誠衣袖一拂,一臉的云淡風輕,就好像剛剛那一巴掌挨的不是他,而是打在其他人臉上。
王沖看到這一幕,即便知道這是一個大奸宦,笑里藏刀,面慈心毒,也不得不敬佩三分。就憑這心性和手段,也難怪他有那么大能力,敢和夫蒙靈察作對,把當時還是安西大都護的夫蒙靈察擠到了磧西,而且一坐就是十幾年。
“王沖……”
而一旁,高仙芝和封常清他們看到這一幕卻是更加不安了,他們和邊令誠合作了十幾年,對邊令誠是再熟悉不過,他往往越是恭敬,越是順服,就越是難以對付。
“侯爺,這位是邊令誠,邊公公!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手持圣皇的令牌,是圣上親封的監門將軍,同時還是宮中的皇門總管,就連高公公都對他寵幸有加。”
一旁程千里突然忍不住插口道。
將軍的血都是熱的,直來直往,橫沖直撞,即便撞上南山都不回頭,但是也要看你的對手是誰。
誰也不知道王沖才剛剛第一次和邊令誠見面,為什么就對他有這么大的敵意,邊令誠不是普通的太監,能被圣皇封號監門將軍就足以說明他的受寵程度。
——太監封將,絕對是鳳毛麟角,安西都護軍上上下下,對邊令誠敬畏三分不是沒有理由的。
不管是高仙芝、封常清還是程千里,都有些擔心王沖在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就得罪這么一個大太監。
然而還沒等程千里說完,王沖就朝他擺了擺手,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邊令誠在安西都護軍面前囂張也就罷了,如果他在自己面前還存在這種心思,那就真的是自尋死路。
“呵呵,總管大人勞苦功高,對安西都護軍上下也是照拂有加,等我班師回朝見到了高力士高公公,一定會把總管大人的功勛好好地在高大人面前敘說一番。”
王沖看著眼前的邊令誠,淡然一笑道。
“唰!”
聽到王沖的話,邊令誠陡的一下就變了臉色,高力士高公公這幾個字就好像擁有非凡的魔力,雖然外面的武將接觸的不多,甚至很多人聽都沒聽過,但是在皇宮大內,特別是在宦官之中,這個名字卻擁有非凡的威懾力。因為這是真正的大內總管,群宦之首。
哪怕邊令誠這樣的人物,聽到這個名字也會忌憚重重。
王沖是圣皇欽點的少年侯,真正的天子門生,但是邊令誠也沒想到他的能耐居然這么大,聽他的意思好像隨時能夠見到大內第一總管高力士,高公公。
更重要的是,高力士還是他的直屬上司。
“大人,小人沒有這個意思,大人和高大人牢勞苦功高,于江山社稷有功,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小的又怎敢不敬!”
邊令誠變色如土,頭顱垂得低低的,哪里還敢有半點狂狷和不敬。
“邊大人,你不是帶著圣旨來的嗎,快宣啊!”
王沖盯著邊令誠背后一卷圣旨道。邊令誠這種宦官,絕對是個大奸臣,不過就和五皇子李亨身邊的李靜忠一樣,在震懾住他們之后,王沖點到即止,并沒有準備把他們立即殺掉,不管是李靜忠這個未來的奸相,還是邊令誠這個監門將軍,只要利用的好,就能夠產生積極的作用,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在他們造成禍害之前及時除掉。
相由心生,心有金磚,任何人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還是看你怎么用,所以封德夷在前隋是欺上瞞下的大奸臣,但隋滅唐立,到了本朝太宗皇帝手里,卻成了赫赫有名的功臣。
“少年侯說的是,雜家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邊令誠微微蒼白著臉色,瞥了一樣王沖的方向,看起來畏懼無比,這回他是真的有點怕了。
而不遠處,高仙芝,封常清,程千里,還有其他的安西諸將看到這一幕,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們早就注意到了邊令誠背在背后的圣旨,不過邊令誠以此要挾,遲遲不說圣旨的事,高仙芝等人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另外邊令誠雖然貪婪,極其愛財,但他對整個安西都護軍卻是有恩的,而且邊令誠身份特殊,古往今來,能被皇帝封號監門將軍的宦官又有幾人。眾人還真怕王沖不依不饒,和邊令誠撕破臉皮。
“邊大人,我來幫您。”
一旁,封常清見機識勢,突然一個箭步上前,雙手一托,替邊令誠將背后的圣旨軸筒解了下來。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立即讓大廳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邊令誠打了個哈哈,頓時自然了許多。
“眾人聽指!”
邊令誠也不敢看王沖,陡的一下攤開了手中的金黃色圣旨哦,圣旨上的五爪云紋金龍若隱若現,透出一股威嚴神圣的味道。
看到這張圣旨,高仙芝,封常清,程千里等安西諸將紛紛躬下身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西大都護高仙芝在怛羅斯堅持數月有余,擊敗四十余萬大食軍隊,擊殺艾伊貝克,火樹歸藏,大欽若贊等人,又一路指揮大軍攻破呼羅珊,為大唐立下赫赫戰功,特擢升高仙芝為左金吾大將軍,封齊國公,享食俸祿六千石,賜紫極狻猊鎧,賞珍珠五千斛,瑪瑙珍玩無數,賜國公府一座,并昭告天下,供天下人瞻仰。以激勵我大唐子民!”
“封程千里為御史中丞,享食四千石,賜黃金寶鱗鎧,賞黃金萬兩,封常清為左光祿大夫,享食四千石,珍珠萬斛!欽此!”
邊令誠神色肅穆,略微有些尖利的聲音在整個大廳內回響。
而他的聲音剛落,整個會客廳內,所有的安西諸將,頓時都紛紛激動起來。
“齊國公!圣上賞賜都護大人為齊國公了!”
“還有左金吾大將軍!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榮耀!”
一剎那間,大廳里,所有人都沸騰起來。國公,這是何等的榮耀!怛羅斯之戰前,高仙芝能夠官封密云郡公已經是相當驚人了。
對于大唐的帝國大將們來說,能夠封到郡公這一級別,已經是極致,這也是一條默認的規定。誰也沒有想到,圣上居然會破例封賞高仙芝為齊國公,要知道“國公國公,與國同在”,只要大唐還在,高仙芝的封爵就可以子孫代代相傳,一直流傳下去,這樣的尊榮,已經很久不曾出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