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章
“回王爺,所有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那人隨時可以上場。”蘇世玄躬身道。
“讓他去吧!”
王沖擺了擺手道。
蘇世玄很快應聲而去。
也就是片刻的時間,鑼鼓聲響起。瞬息間,萬籟俱靜,就在眾人的目光中,一名粗布麻衣,腰間系著一塊狼匹的獵戶,在王家護衛的陪同下,登上了高臺。而在他身后,另一道身影緊跟了上去,正是蘇世玄。
“嗡!”
蘇世玄和獵戶一出現,立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原本沸沸揚揚的人群也安靜了下來。就連原本慷慨激昂,對王沖口伐的儒士們也停了下來,紛紛看了過去。
“這個家伙又想干什么?”
“先別急,看看再說!”
一名名儒士看著高臺,靜觀其變。而酒樓上,姚廣異、李君羨、太傅、太子少保,還有周圍京師的世家權貴們也紛紛看了過來。
“你叫什么名字?”
蘇世玄根本看都沒看一眼臺下,等到眾人差不多安靜下來,看著身前的獵戶開口道。
“陳大忠!”
獵戶昂首挺胸,毫不怯場道。
“你在山中做了多少年?”
蘇世玄再次道。
這突然的對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個人都感覺心中怪怪的。這獵戶不是王家安排的嗎?怎么聽著對話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高臺上,只見那獵戶笑了笑,接著道:
“我家世代都是山上的獵戶,從我爺爺的爺爺那輩起,就已經在山中討生活了。我七歲隨父親上山打獵,至今也有四十多年了。”
“這狗是你養的嗎?”
蘇世玄敲了敲旁邊的鐵籠,繼續問道。
“呵呵,是的,別看小,鼻子挺靈,山里有什么動靜,老遠就能嗅出來!”
四周圍鴉雀無聲,眾人聽得越發入神了。有些人已經感覺出來,這件事情似乎和他們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既然是獵戶,為什么你會到京中來?”
蘇世玄的這句話瞬間將眾人的心神勾了起來,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獵戶身上。
“呵呵,因為異域王說是只要我回答幾個簡單的問題,就能從他那里拿到一百兩黃金,然后就可以回到山里。就算我整天在山里打獵,一年都賺不了這么多。只是回答幾個問題而已,為什么不來?”
獵戶反問道。
“轟!”
獵戶的聲音一落,臺下頓時一片嘩然,就連酒樓上的李君羨都皺起了眉頭。聽這架勢,這獵戶根本不是王沖收買的人。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相信以王沖異域王的身份和地位,還不至于讓人說出這么低級的謊言。
然而,這反而讓李君羨越發的看不懂了。
“那我再問你,這狼你是怎么來的?”
蘇世玄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獵戶,再次道。
這獵戶是山中的獵戶頭領,已經有五十多歲的高齡,心性沉穩,也只有這種性格的人才能在這么多人面前侃侃而談,毫無懼色。
“呵呵,去年山中打獵打死了一頭母狼,順著它的巢穴,找到了幾頭狼崽子。大冬天的,母狼一死,沒有人喂養,這些狼崽子必死無疑。當時于心不忍,就將這些狼崽子帶回家養著,同時給兒子做個玩伴。其他幾頭狼崽子,不吃狗糧,相繼夭折、餓死,最后只剩下這一頭狼。給家里看門護院,倒也是個好幫手。”
獵戶道。
“這狼為什么不吃狗?”
蘇世玄再次道。
“這狼崽子是吃母狗奶才活下來的,而且是和這條小狗一同長大,平常吃、睡、玩都在一起,怎么可能會吃它!”
“對了,大人,問完了嗎?如果問完了,我想要領了那一百兩黃金在京中待幾天就回去,現在可是打獵的好季節。”
“最后還有一個問題。你聽過仁義說和強權即真理嗎?你覺得誰才是對的?”
蘇世玄沉聲道。一句話,所有人都等著獵戶的回答。
“哈哈哈,我在路上的時候就聽人議論過,整個大唐,到處都在談論這兩本書,你們的人在來的路上就跟我提過。我一個小小的獵戶,哪里能知道那么高深的問題。不過有一點我卻是知道的,雖然你家大人說所有動物都是禽獸,虎吞狼,狼吃狗,這就是叢林法則,但這件事情不是絕對的。至少我養的這條狼,就絕對不會吃狗,至少不會吃我養的這頭。”
獵戶哈哈笑道。
“是嗎?你真的確定?”
聽到這句話,蘇世玄深深看了獵戶一眼,眼中若有深意。
這名獵戶剛剛登上高臺的時候,蘇世玄可以感覺得出來,所有人都以為這獵戶是王家找來的幫手。但只有蘇世玄知道,他們和這獵戶根本沒有說過什么,也沒有做過什么。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這里來是干嘛的。他所有的回答,都是他心中所想,最真實的答案,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左右。
“官老爺說笑了。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但是山中的野獸,沒有人比我們這些獵戶更了解了。這件事情我可以打包票,我養的狼崽子絕對不可能吃狗!”
獵戶拍了拍胸脯,一臉自信道。
“嗡!”
人群竊竊私語,一片嗡然。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是將信將疑的話,那么到現在,眾人都漸漸看了出來,這獵戶恐怕真的是王家從深山中找的普通獵戶。雙方之間并沒有串通,要不然這獵戶也不會說出這番話來,至少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偽。
人群議論紛紛,每個人都被搞糊涂了,如果說這山中獵戶不是王家請來的,那么異域王耍的這一出到底是做什么。四面八方,一座座酒樓上,所有聽到這番對話的世家大族和王公權貴,都紛紛皺起了眉頭。
“恕我眼拙,這異域王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連我也不知道了。聽說異域王一向天馬行空,他的想法還真是讓人難以揣度!”
廣鶴樓對面的月湖樓里,趙國公胡須斑白,深深皺起了眉頭。
“國公大人,別說您了,就連我也糊涂了。異域王不是要擊敗儒家嗎?他這么干,豈非南轅北轍,自己打自己。“
旁邊,另一名京師權貴道。眾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公子,現在我們該怎么做?”
看臺對面的酒樓上,一名儒門弟子,躬著身道,滿眼的迷茫。
“撤了吧,已經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了。”
李君羨皺著眉頭,揮了揮手道。
這名獵戶已經將眾人的立場闡述得淋漓盡致,再找一群馴獸師來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來人!”
李君羨沉吟片刻,突然招了招手,喚來一位儒門弟子:
“你們立即派出人手,我要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查到這名獵戶的所有資料,包括王沖那邊的人是怎么接觸他的,越快越好,越詳細越好。”
“是!”
聽到命令,那名儒門弟子很快離去。
“公子,異域王那邊現在可是給我們出了個難題。”
松老上前幾步,突然開口道。
“嗯!”
李君羨點了點頭,被王沖這么一鬧,他之前的那些安排已經全部被打亂,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了。
“派幾個人牢牢盯住他們,一有動靜,馬上通知我!隨時關注事情的發展。”
李君羨沉聲道。
“明白!”
松老點了點頭。
而青龍街上,整件事情也終于到了最后時刻。
“很好,剛剛的話大家都聽到了,狗是你的,狼也是你的。既然你這么肯定狼不會吃狗,那我們打個賭。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我們王爺愿意額外再送你一萬兩黃金,而如果你輸了……,大人也不用你付出什么,帶著你的東西,回到你來的地方吧。那一萬兩黃金,自然也就和你無緣了。”
蘇世玄沉聲道。
聽到這句話,獵戶霍地變了臉色。一萬兩黃金,這是他根本沒有料到的。事先,蘇世玄等人也從來沒有跟他提過。
“陳大忠,這里所有人都聽到了,都可以為你作證,包括大理寺那邊,我們也已經替你通知了,如果你能證明你所說的,那這一萬兩黃金就全部歸你所有!”
蘇世玄一邊說著,一邊朝著身后打了個手勢。
轟隆,一陣鋼鐵轟鳴,四名魁梧的軍中甲士兩前兩后,抬著一個沉重的鐵箱,重重放到了高臺上。當鐵箱放下的那刻,每個人都感到那座高臺重重的顫抖了一下。
“好了,我們走吧!”
說完這句話,蘇世玄二話不說,在看臺四周下幾名甲士之后,起身就走。
“走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王沖同樣從酒樓站起,起身離開。這場戲到這里已經差不多了。
“接下來,希望大家能夠真的明白吧!”
王沖心中嘆息一聲,離開了酒樓。
一個帝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四兩撥千斤,這也是他目前想出來的,能夠以最小程度的代價,解決問題的辦法。
儒門的效率比想象中還要快的多,就在當天夜里,那名獵戶陳大忠的資料詳詳細細,全部通過飛鴿傳書,送到了少章參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