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一章
“殿下英明!”
李靜忠低下頭,壓下心中的波動,連忙道。
“哈哈,靜叔,不說這么多了,快走吧,今天本宮希望親眼看到王沖大勝!”
李亨卻沒有想那么多,整理好衣衫,轉過身來,很快從玉龍宮中走了出去。
城西太傅府,作為整個大唐地位最高的三公之一,太傅裴光庭同樣在打點行裝,前往演武場。他的面容刻板,神情一絲不茍。
作為文人,對于這場兵儒之間的沖突,最后以武道來一決高下,裴光庭并不是很贊同,他也并不想去主持這場決斗。
但兵儒之爭曠日持久,也并非本朝才出現,而且就算是裴光庭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就像現在朝野內外所認同的,不管這場爭斗怎么樣,結果僅止于王沖和李君羨二人。
“爺爺,今天這場比賽,你是去替少章參事鼓氣的,對嗎?”
就在裴光庭整理腰間的玉帶和魚符的時候,突然,一個怯怯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聽起來小心翼翼,似乎唯恐觸怒到了裴光庭。
裴光庭整理腰間的雙手頓時戛然而止,但是很快,一絲寵溺的微笑在他嘴角蕩漾開來。
“羽兒,你是不喜歡少章參事嗎?”
偷偷溜進來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娥眉彎彎,眉目如畫,長得極為漂亮,雖然年紀尚幼,但已經顯露出一股美人胚的樣子。而且在裴光庭的長期熏陶和教誨下,少女舉止之間極為得體,隱隱有股大家風范。
裴曉羽,太傅裴光庭最疼愛的小孫女,裴家門第森嚴,家教很嚴,就算裴光庭的兒子兒媳在裴光庭面前也是大氣不敢出,更別提過問朝廷中的事情。
“不,不是,只是現在京師之中,人人都說異域王是咱們大唐的英雄,羽兒聽說有很多人都非常支持他,爺爺是朱子的弟子,……一定是支持少章參事的吧。”
裴曉羽仰著頭,小心翼翼道。
雖然知道爺爺從小對自己非常疼愛,但是裴曉羽也知道兵儒之爭非同小可,已經遠遠超出了朝政上的任何沖突,爺爺甚至之前已經在府中下令,嚴禁任何人在府中談論此事。
“呵呵,爺爺是朱子的弟子不假,但更是圣皇信任的重臣,爺爺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證這場比賽公平就足夠了。”
裴光庭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啊!原來爺爺并不討厭異域王!”
聽到爺爺的話,裴曉羽眼睛一亮,整個人明顯輕快高興了許多:
“爺爺,您還有事,曉羽就不打擾你了。”
聲音一落,立即一溜煙的跑了。
而少女并不知道,就在他離開之后不久,裴光庭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凝重了許多。
“異域王在京師中的威望已經達到這種地步了嗎……”
裴光庭心中此起彼伏,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的孫女出生文道,卻喜歡兵家的王沖,讓他在意的,是裴曉羽那句“現在京師之中,人人都說異域王是咱們大唐的英雄”。
和自己孫女接觸的都是京中的達官貴族,世家大族,如果連身為女兒身的曉羽都能說出這番話來,很顯然,王沖在大唐年輕一輩中的聲望,已經達到了無人可及的地步,至少,李君羨并不能與之相比。
而年輕人代表的卻恰恰是這個帝國的未來!
出于對王沖的崇拜,京師中許多年輕人都在關注這件事情。
這對大唐并不見得是好事,但偏偏就連裴光庭這位太傅也無法對王沖說出指責的話來。三王之亂,已經有很多的信息流傳出來,這已經不是這個少年第一次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了,即便是裴光庭也很難說出什么苛刻的話來。
“罷了,一切就看他們二人的造化了!”
裴光庭這么想著,很快離開了府邸。
不提皇宮和朝堂上的動靜,在京師的世家大族中,王沖和李君羨的這一場爭斗,同樣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城東玄武街,京師程黃魯張四大鑄劍世家全部聚集在一起。
“差不多了,一起出發,今天大家一起去給王爺鼓氣助威!”
“王爺是良善之輩,處處忍讓,不過現在一切也該結束了!”
“哈哈哈,走,大家一起去看看,咱們王爺怎么大發神威,戰勝少章參事!”
聲音一落,一群人紛紛乘上馬車,向著演武場而去。作為王沖深度合作的盟友,四大鑄劍世家無疑是站在王沖這一邊的。
而且這件事情確實該有個了結了。
在程黃魯張四大鑄劍世家浩浩蕩蕩,朝著演武場而去的時候,其他地方,無數的世家大族同樣如同百川入海般朝著那里而去。
儒道一脈傳承千年,在中土根深蒂固,支撐王沖的人多,支撐李君羨的卻也同樣不少。
“準備好了嗎?”
“少章參事身體力行的‘天下大同',乃是千古未有之大事,無論如何,我們都一定要支持他!”
“不錯!少章參事不是魯莽之人,相信這次決斗,他一定有辦法對付異域王!”
“我們走!”
城南的一座府第前,一群世家家主同樣聚集在一起。
龍生九子各不有同,有支持王沖的,自然也就有支持李君羨的,一群人登上馬車,迅速朝著演武場的方向而去。
而在他們出發的同時,京師的其他方向,宛如濤濤洪流般,成群的儒生、大儒,還有支持儒門理念的世家也紛紛乘坐馬車朝著演武場而去。
聞風而動的人群越來越多,在京師各處的酒樓、茶肆,溜鳥的,斗蟋蟀的,喝茶聊天的,下場比拳腳的……,無數京師中出身顯赫的少男少女紛紛出動。
“走,給異域王助威去!”
“王爺可是我們大唐的大英雄,他一定會贏的!”
與其他人不同,這些出身顯赫的少男少女幾乎清一色的都是沖著王沖去的。在京師的貴族子弟中,王沖始終擁有難以匹敵的聲望,畢竟,王沖本是和他們一樣出身的紈绔子弟,是大人眼中“不成器”的東西。
但他卻成就了一條道,他的成長軌跡是所有京師子弟都夢寐以求的。
——從不成器的紈绔子弟到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顯貴的大王爺,還有比這更勵志的嗎?
風聲呼嘯,隨著決斗時刻的臨近,整個京師越來越沸騰,每個人都在翹首期待著,同時又微微有些緊張。沒有人知道這場決斗最后會是什么樣子,更沒有知道帝國未來會走向何方。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場決斗恐怕會和歷史上的任何一場都截然不同。
不管其他人如何去想,作為這場決斗正主,沒有人知道此刻作何感想。
皇宮東南,異域王府。
樹葉飄落,王府內,所有人都聚集一堂,老鷹、張雀、李嗣業、青陽公子、郭子儀,所有人都望著同一個方向。
“準備出發吧!”
大殿上首,王沖沒有穿著平常的袞袍,而是換了一身銀白的衣袍,他的目光堅毅,氣質超塵脫俗,不像李君羨那般充滿了書卷氣,卻又有一股自身獨一無二的風采。
衣袍輕擺,王沖走出大殿,很快步了出去。
而大門口,一道如詩如畫,仿如仙子般的白色身影站著,看著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的王沖,那一霎那,許綺琴雙頰微紅,眼中閃過一絲目眩的神色。
另一側,少章參事府。
青煙裊裊,彌漫虛空,散發出一股淡雅的香氣。
“公子,馬上就到決斗的時間了!”
大殿外,松老、竹鏡、劍鬼、白衣少女全部躬著身子,等侯在殿外,所有人神色肅穆,默默等待著。
“嗡!”
光芒一閃,李君羨一身白色儒衣,長發如瀑,披散下來,只在頭頂用一根簪子簪著,緩緩的從大殿內走了出來。他的神色冷靜,目光堅定,透出一股莫大的決心。
“出發!”
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李君羨邁開腳步,從眾人中穿行而過,迅速的登上少章參事府外,一輛白色的馬車,就在無數儒門中人的護送下,馬車轱轆,浩浩蕩蕩,迅速向著演武場而去。
“看來,所有人都到位了,兵儒之爭這么大的事情,現在也就只差我們顏家了!”
另一側,城西的顏府,聽到家丁不斷傳來的消息,已經年愈古稀的顏文彰一身布衣,微微點了點頭:
“扶我起來吧!”
“是,老祖宗!”
兩旁,家族里的小輩連忙遞過來拐杖,幾個顏氏一族的青年同時上前,連忙攙扶。
“你們幾個也隨我一起去吧,仔仔細細的記錄這次決斗。我年事已高,已經記載不了多久了,未來就要靠你們了。你們給我記著,我們顏家掌管史藉記錄,必須嚴格遵循史實,字字句句,如鋼如鐵。雖然武者之間的決斗從來都不夠資格錄入青史,但是這一次異域王和少章參事之間的決斗,非同小可,兵家和儒家……,未來帝國會怎么樣,恐怕就決定在他二人身上了。”
顏文彰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