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陸大山的漫長談話,蕭正本想再給沈曼君撥個電話過去,卻發現手機很不爭氣的關機了,不由揣上手機,嘟囔著往廂房走去,只是剛穿過飯廳,就遇上了正在佛堂內誦經的葉玉華,誦的是一段不知名的經文,聽上去深奧晦澀,難以成句,蕭正本想偷偷繞過去,免得打擾了葉玉華的靜修,誰知剛撩腿跨出門檻,佛像下誦經的葉玉華便睜開了雙眸,柔聲說道:“阿正,聽我誦一段經文可否。”
蕭正聞言,忙不迭轉身回到佛像之下,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微笑道:“好,丈母娘您說,”
葉玉華微微一笑,口吻清徐委婉:“古有國王出家為僧,號法藏,發四十八愿,一愿設我得佛,國有地獄餓鬼畜生者,不取正覺,此乃惡道愿,二愿設我得佛,國中天人壽終之后,復更三惡道者,不取正覺,三愿……國中天人若起想念貪計身者,不取正覺……設我得佛,十方眾生,至心信樂,欲生我國,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覺,唯除五逆,誹謗正法……設我得佛,國中天人若起想念貪計身者,不取正覺,此乃不貪計身愿……”
葉玉華吐字清晰,語態溫婉,將這一段佛文經典娓娓道來,目光柔和的望向蕭正,道:“這便是著名的佛說無量壽經,”
蕭正點點頭,遂又驚嘆道:“法藏大師是大賢者啊,”
葉玉華笑道:“眾生蕓蕓,法藏只有一人,有人度眾生,有人度己身,度終生者大能,度己者又何嘗不是智者。”
蕭正輕輕點頭,遂又好氣問道:“那這個法藏大師又是何人,成就了多大的偉業。”
葉玉華聞言,不由雙手合十,緩緩說道:“喬達摩悉達多乃佛教創始者,其在佛教中的化身是教化著號稱大千世界的中方娑婆世界,號釋迦摩尼如來佛,法藏比丘掌管西方極樂世界,號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蕭正表情微變,乍舌道,“那他可就太出風頭了,簡直比如來還要牛,”
葉玉華聽著蕭正荒誕的評價,微微一笑道:“古來圣賢者海納百川,阿彌陀佛為教化世人,發四十八愿,其胸懷之大,無人能及,乃萬佛之首,”
蕭正撓撓頭,略微尷尬的說道:“丈母娘,您突然和我說這么雄偉的人物,是想暗示我什么嗎。”
葉玉華笑道:“他是圣人,是經文中的賢者,你是凡人,是現實中的強者,他登高絕頂,立地成佛,你步步為營,必執牛耳,”
蕭正咧嘴笑了起來,滿臉洋洋得意之色,說道:“難怪您這么疼我,原來這么看好我。”
葉玉華溫婉淺笑道:“還記得初次見面,我送你的那句話嗎。”
“哪句。”蕭正好奇問道。
“世間萬物,不過一顆佛珠間的距離。”葉玉華取下手腕上一串晶瑩剔透的佛珠,說道。“這串佛珠隨我入空門,至今已經有二十二年。”
蕭正聞言不由大驚失色:“您要送這串佛珠給我。”
“你嫌破舊。”葉玉華微笑問道。
“是嫌太貴重。”蕭正連忙搖頭。“我常聽人說,出人家的隨身物最是靈氣。一旦離身,輕者誤了修行,重者亂了佛心。”
“胡說八道。”葉玉華輕笑道。“你都聽誰說的這些胡話。”
蕭正撓頭道:“道聽途說。”
“無稽之談。”葉玉華搖搖頭,將手中的佛珠遞給蕭正。
蕭正也不再推辭,說道:“謝謝丈母娘。”頓了頓,他又好奇問道。“您不是說等我下山的時候再送我嗎。怎么現在就送我了。”
“你該下山了。”葉玉華溫婉的笑道。
“下山。”蕭正微微一愣,遂又撓頭說道。“您剛才都聽見了。”
葉玉華搖搖頭:“出家人不聽隔墻話,不窺他人事。”
蕭正聞言,愈發對葉玉華的修為感到敬佩。
事實上,蕭正在得知黑熊被抓,明珠出了大亂子之后,心境的確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像前些日那樣游手好閑,沒心沒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變化,葉玉華又如何察覺不到。光是聽他與往日大為不同的腳步聲,葉玉華就猜出了他有心事。
沉默了片刻,蕭正尷尬的問道:“今兒才大年初七,這么早就離開,好像不合適吧。”
“為什么不合適。”葉玉華反問。
“是我主動要來的。現在又趕著離開,我怕畫音怨我。”
“她初三就亂了。”葉玉華含蓄的說道。
亂了。
什么亂了。心境亂了。不是有什么突如其來的變故,只是坐不住,牽掛山下的事兒了。
聽葉玉華這般說,蕭正心理壓力小了許多,抬眸問道:“那您呢。我們走后,您是繼續在山上修行,還是下山行走。”
“課業未完,自然要留下。”葉玉華笑道。
蕭正點點頭:“那等您下山之后,一定記得來明珠,我請您吃好吃的。”
葉玉華含笑點頭:“一定。”
二人又閑聊了幾句,葉玉華便讓蕭正回廂房收拾行李。
林畫音見蕭正收拾包裹,臥床看書的她不由抬眸問道:“做什么。”
“下山。”蕭正言簡意賅的說道。
林畫音目光微微閃動,卻也沒問緣由。這就是她,能用行動表示,就一定不會多說一個字。就像此刻,她雖然不知道蕭正為什么決定明早下山。但既然他決定了,而又遂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會多問。
把生活用品全部打包之后,蕭正坐在床邊點了一支煙,忽然很自豪的說道:“對了,丈母娘剛剛夸獎我了。”
“嗯。”林畫音仍是一臉平淡的閱讀。
“你就不想知道夸我什么。”蕭正板著臉問道。“你這樣太不尊重我了。”
“夸你什么。”林畫音抬眸問道。像是趕鴨子上架。
“夸我將來必執牛耳。”蕭正得意洋洋的說道。“知道執牛耳的意思嗎。”
林畫音放下書籍,心平氣和的解釋道:“古代諸侯訂立盟約,要割牛耳歃血,由主盟國的代表拿著盛牛耳朵的盤子。故稱主盟國為執牛耳。后泛指行業寡頭,一方霸主。”
蕭正驕傲的抬起下巴,得意道:“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林畫音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良久,淡淡說道:“千萬別執了豬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