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在蕭正最后一記反擊中結束。
他的反擊很委婉,含蓄到旁人根本無法領會。
甚至就連蕭正本身,也僅僅是捕捉到了一絲商瑤的異樣。無法確定。
但對于商瑤而言,蕭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問得她足足沉默了近五分鐘。
然后,飯局就此結束。二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不,商瑤回家,只能找她爸,因為她母親已經過世多年了。
坐上轎車,商瑤吩咐司機直接回家。
而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商經天的書房。
晚九點,商經天出現頻率最高的地方就是書房。或許他并沒有太多駁雜的工作去處理。但對于像商經天這樣的大人物,他的腦海中卻有著千萬條線索和信息,需要他在夜深人靜時捋順、一條條歸納總結。
“父親。”商瑤徐步走進書房,坐在了商經天的對面。
“回來了?”商經天放下鋼筆,抬眸笑道。“談的怎么樣?”
“如您所料,他完全沒興趣。”商瑤坦誠說道。
這一次的約會,商經天預先就給出了答案。蕭正絕不可能答應。也不會有任何興趣。
但站在商瑤的角度,卻是不管什么事兒,不試試,怎么知道成敗與否?
“他如果答應你。我們非但不應該高興,反而應該失望。”商經天緩緩說道。“這個年輕人,每走一步都深思熟慮,這才是他有資格和常逸山正面對抗的原因。”
“他以前并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好像是最近一年,才忽然下了決心。”商瑤抿唇問道。“區區一年,他就走到今天的位置。所有人都說常逸山是天才。我看他——才是真正的天賦異稟,驚艷絕倫。”
“你現在才看出他的天賦?”商經天莞爾一笑。“你只知道所有人都夸常逸山是天才。是神童。但你知道嗎?現在最流行的一句話卻是——燕京出了第二個林老妖。”
商瑤臉色微變,心跳如雷。
“蕭正的履歷,從一開始被人們所關心,到現在成為每個老家伙辦公桌上的必備教材。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商經天緩緩說道:“學生時代,他與混混為伍,卻又制霸明珠一中,一騎絕塵。當混混,他手持兩把西瓜刀,就能滅掉一個幫派。轟動全城。再之后參軍,他成為萬歲軍最有前途的新人兵王。連軍中極有威望的姜將軍都視如己出,把他當接班人培養。出了國,當了傭兵,他又繼續一騎絕塵,并統帥一支百戰百勝的隊伍。人不多,卻各有天賦。而最重要的是,那五年,他們竟達到了零傷亡。這在用兵世界,簡直是奇跡。”
商經天一口氣說完蕭正的核心履歷,抿唇問道:“一個人反復做一件事做成了專家。并不證明他多了不起,頂多說他有毅力。但如果一個人做什么事兒,都能成為專家,做到一枝獨秀的地步。你覺得是光靠毅力和運氣,就行的吧?”
“是實力。”商瑤意味深長的說道。“絕頂的實力。”
“更何況,他還連續斬殺兩名八絕強者。”商經天緩緩說道。“說他是第二個林老妖。沒人不服。”
燕京有一個林老妖,就奪走了所有人的光彩。現在又出現第二個?
商瑤有點氣悶。
還有些無奈。
不是說年輕一輩人才凋零了么?
怎么才短短兩年,自己蟄伏多年的隱忍,看上去卻并不能達到一鳴驚人的效果?反而顯得黯然失色?
“拿出對待林朝天的心態,來看待這個年輕人。”商經天平靜的說道。“他只要能活到四十歲。一定是個傳奇。”
商瑤重重點頭,虛心受教。
但很快,她拋開了這些讓人沮喪的念頭,緩緩抬起頭來,直勾勾的盯著外表并不出眾,卻手腕通天的父親:“爸,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問您——”
“我知道。”商經天聞言,臉上的光彩也漸漸暗淡下來。“你是想問,你母親的事兒?”
“嗯。”商瑤輕輕點頭。
母親死了。
在她很小很小,小到不知道母親的去世意味著什么,會為她帶來多大痛苦的時候,就永遠離開了她。
早些年,她是不想在父親面前提及傷心事。而隨著年紀大了,她卻是不忍心去問。也不敢去問。
她知道,母親一定不是平白無故離開的。一定是有充分理由的。
可是。究竟是為什么而離開的呢?
商瑤終于憋不住了。
而之所以憋不住,正是因為蕭正的一句話。
為什么——你這么痛恨穆青松?
而穆青松這個名字,是誰告訴她的?
是坐在對面的男人,自己的父親。
所有與八絕強者有關的事兒,均是商經天告訴她的。否則,她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無法去了解這么多前塵往事。這不是單純能力的問題,而是年齡和能力缺一不可的問題。
商經天的眼神漸漸變得溫柔,尤其是注視著商瑤的時候。唇角洋溢著一抹驕傲之色。
他的女兒長大了。并如此的優秀。
對于任何一個為人父的男人來說,這都是世上最值得驕傲、自豪的事兒。
當女兒長大之時,他還有什么理由隱瞞過去的往事呢?盡管那是多么的痛心,悔恨。
“因為父親我——”商經天并不驕傲的說道。“也是人們口中的八絕強者。”
商瑤嬌軀一顫,不可思議的望向商經天:“您——也是?”
“看不起你父親?”商經天微笑道。
“不是。”商瑤連忙搖頭。“可這么多年來,我從沒見過您——”
“那你以為,我為什么能如此輕易的讓蕭正進入我的書房?”商經天意味深長的說道。“那一晚,我對他下了殺手。一旦失控,他很有可能對我出手。”
“女兒,只有絕對強大時,才能做到真正的巋然不動。”商經天意味深長的說道。
“也就是說——”商瑤聽明白了。“母親也是因為穆青松的出現,才——”
“我當時全身心投入事業,實在沒有興趣和穆青松決斗。”商經天后悔道。“否則,你母親不會因此受牽連。”
“我一定要殺了他!”商瑤目露兇光。
“他一定會死。”商經天向自己的女兒保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