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帝國百萬兵甲沉寂片刻,也僅僅是片刻。當風雪如故涼意拂面后,天地間有響徹九霄天外的沉喝聲回蕩不絕。
燕南飛身后的百萬雄兵齊齊沉聲低吼。那般陣勢,百萬鐵甲同一時刻的呼吸讓天地之間風雪都為之頓驟。
風愈發緊了。
燕南飛眼角笑意愈發濃烈了。
雪兒周身氣息愈發凌厲了。
雪霽也愈發寒徹透骨了。
以至于凌亂飛舞的雪花飄落冰冷刺眼的劍身之上開始化而為冰,一根根冰凌沿著劍身瘋狂生長。
那冰凌如明鏡,仿佛映出君澤玉的面無表情。
身為七州域盟軍軍師,統攬百萬盟軍一概行軍事宜的君澤玉在這種時候自然流露不出欣慰的神色。
首戰未捷可大可小。
小則七州域盟軍損失一員良將,大則動搖軍心士氣陷入低迷。甚至君澤玉會料想得到十衛兵身后的家族,或許會因此對自己懷恨在心。
他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瑣事。
他只在意定鼎之戰的勝負成敗。
他只在乎結果,至于通往康莊大道的路途究竟有多。他去了菩提書院,乞求莊院長為他根治天缺之疾。
從那時開始,韓文宣在書院一住就是半百之年。
他在山上結草為廬。
終日除了與莊院長商討病情之外便隨著書院六字門諸生同窗共讀。
莊院長不曾將其收入門下,而多年的病情交流卻使他們成為往年之交,韓文宣甚至有段時日擔任起了書院流字門講師。
古稀那年,天缺傷病初愈的韓文宣重返家族。
本以為可以憑著書院所學本領繼承韓家家主之位,卻沒想最終落得個琵琶鎖骨驅逐的下場。
韓文宣自此便銷聲匿跡。
定鼎之戰前,雪兒曾花費一夜的時間將七州域世家上至家主下至奴仆,七大世家族譜之中記載的高手仔仔細細端詳個遍,才得以發現韓文宣此人下落。
已百載春秋的老仆韓文宣嘆息笑道:“不過是半截身子入土的瘸子,老奴怎當得起公主這一聲師叔尊稱。”
雪兒沒有說話。
她看到老仆韓文宣仍在上前。
今日大燕帝國與七州域盟軍定鼎之戰,自然不會有人選在這個時候于兩軍森森鐵甲陣前敘舊懷念。
更何況,她與這位命途多舛的老仆并無舊可敘。
在雪兒傷了十衛兵性命之后,如今是十衛家族奴仆的韓文宣此時出陣,意圖何其明顯?
雪兒忍不住提醒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韓文宣有化劫下境修為,若換做以前,雪兒自然不會以下犯上。可對于集大燕帝國氣運于一身后而三步化劫的凝雪公主來說,普天之下除圣人與十天顯圣之外,她的眼中已無多少能夠稱之為對手的人。
只是出于善意的提醒,雪兒這句話不帶有任何情緒色彩。
可落在別人耳中總能品出那么些味道。譬如說激將,警告,羞辱,或者狂妄。
無論哪一種味道,都足以讓人生怒。
老仆韓文宣看不出是否動怒。
他不再向前。
他停了下來。
大地有一條裂縫從那根毫不起眼的拐下極速蔓延,一直蔓延到雪兒腳下。
雪兒雙腳深陷。
有崩碎聲震響,雪兒紅袍周圍塵煙遍起。
突兀的變故驚得燕南飛與眾多強者座下良騎都恐懼地后退,原來韓文宣已經出手。
拐中藏有一刀。
那刀拔起,然后斬落。
一柄足足三十丈長的巨型霸刀朝著雪兒頭頂劈斬而下,刀刃之下,是那瘦小而單薄的紅袍以一劍抗之。
塵煙與風雪之中若隱若現的雪兒纖細的玉臂有些酸痛。
這一刀極快,快得令她無法看清。
這一刀也極猛,三十丈的刀罡無堅不摧劈斬而下宛如一座山壓在頭頂,讓人動彈不得。
聽著陣陣的干咳聲,雪兒想著這便是化劫下境浸淫已久的實力嗎?
對于大燕帝國百萬雄兵來說確實很可怕!甚至不可否認,便是帝王盟大流沙也不見得能在此刀下全身而退毫發無損!
可話又說回來,對于她凝雪公主來說,也僅此而已。
柳眉微蹙的雪兒周身散發著透骨徹髓的寒氣。
這股肉眼可見的寒氣如霜,一點一滴的侵蝕著周遭空間里漂浮的塵煙與風雪。寒氣不可思議地擴散著,所彌漫之處,塵煙與風雪盡數變成乳白色的冷霜凝結在半空之中。
寒氣爬上了巨型刀罡,沿著虛實不定的刀身侵襲,那速度奇快,無論腳下的大地還是周圍的空間,都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被寒霜冰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