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見,諸位可好?”樓閣上,李星云執佛禮。
心中千言萬語,最終只匯成這句話。
可道盡人生百味世間滄桑的一句話。
洛長風瞧著歷經萬難終成眷屬的兩人,莫名被書生此去佛衣十年無期的心誠與執著所打動:“上窮碧落下黃泉,你終究還是找到了翎兒。”
天香閣外街道上。
松靈韻怒氣沖沖攔住一名來自東楚某世家的年輕公子。
柳十三唯恐師妹受了欺負,從遠處連忙趕來。
唯有一身孔雀流仙裙的大師姐南宮九不急不緩。
只見小師妹轉頭瞧著身旁約莫花甲之年的爺爺,然后指著那位東楚世家年輕公子說道:“是不是他?”
靠經營玉器為生的錢姓老人不過是菩提城里普通百姓,哪里敢得罪外來的世家公子爺。若非自小看著長大的丫頭松靈韻拉著說要討回公道,他是決計不敢再露面的。
錢姓老爺爺無奈嘆聲氣,點了點頭。
小師妹便朝著那東楚世家公子伸出了手:“拿來。”
來自東楚的世家公子姓舒名長夜,師從關山。
關山不是地名,而是昔年與洛長風同屆的書院學生。
大燕帝國與七州域定鼎之戰后,效忠明王君澤玉的關山于東楚身居要職,除了蘇小凡、未央生與武修陽三人外,算是廟堂之上第四人。
作為關山弟子,舒長夜在東楚年輕一代頗有聲名。
聲名狼藉的聲名。
瞧著白色衣裙嬌小玲瓏的姑娘盛氣凌人地盯著自己,舒長夜淺笑了聲:“送給姑娘也無妨。”隨后遞出手中劍。
松靈韻哼了聲說道:“誰要你的破劍,本姑娘是說銀子。”
舒長夜故作糊涂說道:“銀子?”
松靈韻說道:“怎么,砸了人家的鋪子不用陪禮道歉嗎?”
舒長夜看了松靈韻身旁錢姓老者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姑娘是替人出頭來了。”
松靈韻不愿搭理無賴:“廢話少說,一百兩銀子。”
舒長夜笑道:“姑娘這話就有些不對了。明明我是受害者,沒向他索陪損失就已是寬容,怎么卻反倒惡人先告狀呢?”
松靈韻扭過頭,伸著手。
這般無賴公子的行為事跡雖說沒親身遭遇過,可好歹從說書先生口中也聽了百八十遍,與之爭論下去浪費口舌。
多說無益。
她只要一百兩銀子算作賠償。
見對方不理會自己,舒長夜便從月牙墜取出兩件玉佩,在天香閣門外諸多圍觀者眼前對比起來。
原來他在錢姓老人店鋪里買了件雕龍玉佩,與自己身上所佩戴相同款式對比之下,才發現竟是劣質。
以為蒙受欺騙的舒長夜動怒之下便命隨從砸了店鋪解氣。
而松靈韻丫頭便是菩提城人氏,錢姓爺爺的店鋪與她相鄰,自然容不得爺爺受欺負。況且在她看來,明顯對方理虧。
舒長夜說道:“諸位給掌掌眼。這一件是玉飾店鋪里值十兩銀子的東西,而這一件乃在下隨身佩戴。”
“熟優熟劣,想必一目了然。”
“趁著書院招生八方來客,售賣假物欺騙外鄉人,舒某便是砸了店鋪也不過分吧?”
原以為拿出證據會讓聚攏而來觀熱鬧的眾人體解他的做法。最不濟,也足以證明自己并非無理取鬧故意惹事。
可誰曾想指責緊隨而至。
天香閣門前不乏有眼力者,發現那玉佩并非假物,與舒長夜所佩戴相比也不過是優劣之分而已。
這在玉飾店里是極為正常的事情,誰又能保證所售賣之物有九成九的精致成分?況且十兩銀子,不算貴。
一時間,許多人議論。
紛紛站在松靈韻與錢姓掌柜的陣營,指責舒長夜過于小題大做。
一身白色衣裙的松靈韻得意地笑道:“聽見沒,明明就是你故意找茬。趕快賠錢,本姑娘沒有閑工夫陪你鬧騰。”
環顧周圍眾人相。
原本自信滿滿云淡風輕的舒長夜仿佛突然淪為過街老鼠,握劍的手微微用力,劍眉輕鎖,顯然有些動怒。
意識到情況不妙,柳十三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在舒長夜爆發之前連忙將松靈韻扯到一旁,厲聲說道:“師妹,你又在鬧事。”
松靈韻說道:“明明是他……”
柳十三不再聽師妹解釋。
轉身走到舒長夜身前,靠近對方耳畔低聲說道:“既然都是為了書院招生而來,說不準日后大家都是同窗。還望兄臺高抬貴手,我這師妹打小就是愛惹事的毛病。我替師妹退讓一步,兄臺莫與她計較便是。”
看著柳十三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想著算你識相。舒長夜怒氣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復現的神采飛揚。
柳十三后退數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瞧著舒長夜手中那件拙劣玉佩:“我愿出二十兩紋銀,問閣下買了這玉佩。”
松靈韻死活不愿:“師兄……”
柳十三沒有理會。
說完便取出銀子,遞了出去。
舒長夜微感訝異。
顯然未曾料到對方竟如此果斷,不由對柳十三多了些好感。看來此人與其師妹不同,是個圓滑的老江湖。心想既然對方意識到錯誤所在,又愿意退讓,也沒有必要再鬧下去。
舒長夜接過二十兩紋銀,又將那件拙劣玉佩丟到柳十三手中:“舒某就賣兄臺個面子,順便奉勸貴師妹幾句。”
旋即看著氣憤的松靈韻,以長者的口吻說道:“江湖很深,無論姑娘師從何人,還是趁早改了這任性習慣的好。否則他日惹了硬茬,就不是你師兄三言兩語賠禮道歉能夠解決的事了。”
舒長夜掂了掂手中銀子。
心情愉悅地轉身走了。
松靈韻氣得跺腳,扯著柳十三衣袖:“師兄!你竟幫著外人來欺負我……”
柳十三卻忽然露出奸笑,喚住了舒長夜:“兄臺且慢。”
舒長夜回眸。
只聽柳十三上前說道:“在下方才從兄臺手中買了一件假物,兄臺不會想一走了之吧?怎么著也得陪個百八十兩銀子,或者留下兄臺手中劍作為抵押才行。不然,公道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