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湖底撈月,也曾臨崖觀雪。此生流轉釋,幾次入玄關的李星云鑄金身成佛的半世經歷也算得上曲折離奇,無論山或水,不管云和月,于他而言,書中腳下眼底其實都見得多了。
因此這種開門見山的情景,漣漪不起水波不驚。
李星云揮袖趕了趕面前云霧,當然不僅僅只是驅趕身前三尺云霧。以他目前足可立于不敗的神引境修為,如果不是刻意斂神通蔽氣機韻若常人,舉手投足間雖不能使山水顛倒四季逆轉,呼風散云還是手到擒來的。
故而他揮一揮衣袖,趕盡滿目虛境云海。
映入眼中竟是一座湖島,李星云站在島心中央,面前有座名喚‘不勝寒’的石亭,居高臨下俯視著四方蒼綠和偌大湖泊。
李星云環顧,發現湖泊之上還有三座灰色佛塔各起九層,分別以相同的角度距離對腳下湖島形成圍勢,呈現三塔環抱的格局。
李星云未曾見過這般景。無論佛性還是神性亦或是圣知,都無法察覺三座九層佛塔的奇異之處,因此無法斷定眼前所見到底是異族詭異陣法還是那位天醒神將裳憑一己之力打造的玄虛幻境。
即如此,倒也不必多費心神。
謹慎些便是。
李星云步入不勝寒石亭,依著石凳正襟端坐。
莫相期心中不解。
那夜按照計劃,原打算兵分兩路,由重陽和三哥趕去沈王城里應外合城外東楚子弟將君澤玉和沈天心營救而出。另一路則是自己跟著天機星撞一撞運氣,瞧瞧父親是否真的被囚困于公輸風樓。
可眼下閑逛于窮奇大街的天機星儼然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走走停停,攤位上挑挑揀揀,還時不時與小販攤主寒暄客套拉家常,聽其內容似乎在找人?
一位賣豆花的嬸嬸?
莫相期無法相信眼前所見。記憶中天東經天十二星不是這般輕重不分臨陣生變之人,何況身前這位曾是一手栽培出東楚明王的九星天機。
故而思緒繁雜的莫相期停下腳步。
無論何時何境,
那儒衫身影都好似遺世獨立的天機星有所察覺,轉過身面含微笑。
莫相期望著眼前人。見春風拂身而過如沐東陽,與紛擾熙攘的街道顯得格格不入又那么鶴立雞群。于是更加堅定心中所想,索性問道:“前輩是真的在尋人?那位賣豆花的嬸嬸或者說婆婆有何身份?她知道父親拘押之處?”
天機星輕輕搖頭,那雙仿佛能夠直透心窗的眼睛靜靜地盯著莫相期。想著這丫頭滿腹疑問卻一路隱忍至此,倒也不易。
于是坦誠相告:“她并不知道莫先生的下落。”
莫相期聞言,登時氣從百骸生。且不說帝皇陵如火如荼決定天下共主的七爭之戰,便是東楚子弟營救君澤玉的計劃也是無異于和時間爭渡,機不可失。每一刻的揮霍都可能伴隨生命的隕落,帶來不可逆轉的結局,豈可兒戲?
莫相期柳眉微蹙:“前輩最好能有合理的解釋。”
天機星答非所問,不知冒出怎樣的念頭話鋒一轉忽而問道:“你可曾見過親生母親?”
莫相期原地愣住。她不知對方何有此問,更不知怎樣回答。
尋回親生父親之前,她對自己的認知只有寥寥孤兒兩字。記憶中的家人是月影山莊七位手足,她們與自己一樣不知父,又哪里知母?
瞧著后者恍惚失神,天機星暗自點了點頭,轉過身沿著窮奇大街邊走邊說道:“當年你被擄走時只有兩歲,記不得倒也正常。”
莫相期回神,緊跟上前:“前輩見過她?”
天機星說道:“不曾認識,但我卻知道她在哪里。”
莫相期神色黯然:“衣冠歸西隴,魂骨葬桃峰。父親說那是她的家鄉,山桃遍野,一處極為美麗的地方。”
天機星說道:“她不在西隴桃峰。”
莫相期否決說道:“父親不會騙我。”
天機星說道:“莫先生確實沒有欺騙你,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你母親的下落。”
心中積怨的莫相期再不愿多言。
想著原來名震天下的九星天機竟是如此德不配譽,子女身前議亡親,說是